她不自然地转开眼,但脑海中不依不饶地出现皇后眉眼含笑的模样,这是少有的美景,夏侯沛不知怎么,只觉得脸上的烫传到了耳朵,传到了胸口,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天色不早,在此留了晚饭再回去。”皇后说道。
夏侯沛忙应下,小心翼翼地转回眼,看向皇后,心中不知怎么,竟有些紧张。
这紧张来得莫名其妙,夏侯沛忙又转开眼,没话找话,缓解那来得奇怪的紧张:“听闻魏贵人在四处给三郎相看王妃?”
“她看上几家,几家也都有意,便迟疑这王妃之位,究竟许给哪家。”皇后道。
这么一说,那种奇怪的紧张果然就缓解不少,夏侯沛自然了一点,笑道:“也不知阿爹怎么想的。二嫂之父可不曾居高位。”
皇后浅浅勾唇,没有说话。
但夏侯衷年已十七,婚姻大事,的确不好耽搁了。
在近年关之时,忽然传出消息来,皇帝看中一女,欲聘其为广平王妃。
广平王正妃定下,自是得先说与皇后,不论皇子生母是谁,皇后为中宫,他们都是皇后之子。皇后一听那女子出自何门,便微一勾唇,道:“圣人慧眼如炬,此女与三郎甚是般配。”
皇帝大为得意:“我观其父,便知其女贤淑。既然皇后也说好,便定下吧,三郎也不小了,该有个淑女为配。”
皇后便道:“可说与魏贵人?”
“你是皇后,子女之事,我自先来说与你。”皇帝说罢,又自得地笑,“想来魏贵人知道,也只有欢喜的。”
皇后看着他,也笑,温柔道:“不说儿媳品行皆佳,单圣人用心,便足以使魏贵人高兴。”
自己的良苦用心有人懂,皇帝自是欣然,他看看皇后,又觉得她是真好,知礼守礼,又有本事,自她入主长秋,后宫井然有序,从不曾让他烦忧过。有这些优点在前,诸如皇后太过守礼而显冷清,诸如皇后出身过高而显骄傲,便不大重要了。妻者,承祭祀也,贤良便够,其他不足,自有妃妾弥补。
皇帝心下颇悦,又想着正旦在即,早些将三郎终生定下,也好来个双喜临门,便辞了皇后,往魏贵人那里去了。
却说魏贵人隐约听闻皇帝有了儿媳人选,便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夏侯衷年岁到了,她相看过,自不免与皇帝交流,以免出现她在这边许了一家,皇帝在那头又有旁的人选。
“转眼间三郎便到了娶妇的年岁,妾记得他小时候粉雕玉琢,贪玩爱笑,连阿姐,都喜见他,不曾想岁月如梭,他这便大了。”魏贵人如是说。
皇帝一听便想起了从前夏侯衷小时候的模样,慈父心肠顿生,当即便允了:“我必为三郎择一佳妇,不令他委屈。”
魏贵人这才放心下来。
这会儿佳妇人选已有,魏贵人自急于知道,但她也知,皇帝必会先去说与皇后,转而又担忧皇后从中使坏。搅了三郎好姻缘。
这般七上八下之下,好不容易等来皇帝,她忙迎了出去。
皇帝笑意洒然,见了她,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女郎温柔贤惠,相貌昳丽,更难得的是还通诗文,必能与三郎琴瑟相和。”
魏贵人欢喜不已,顿了顿,她又想一件要紧事,问:“这般,方配得上我们三郎,只是不知这是哪家女郎?”女郎之父任何职也是重中之重。
皇帝得意道:“诗书传家之门,其父今任崇文馆学士。”
魏贵人大喜。
乱世出英豪,朝中居高位诸公有不少除了擅于论政,还是文采斐然之士,故而身上便兼了崇文馆学士之职,留下脍炙人口的诗篇佳句。譬如丞相高宣成,尚书左仆射秦勃,支度尚书管鸿儒,大鸿胪魏会,护军将军蔡渊等身上都挂了崇文馆学士一衔。
这些人,任取其一,皆是三郎大助力。魏贵人喜不自胜,忙道:“谢圣人苦心。”
皇帝捋须,欣然笑道:“你也觉得好,那我一回去,便向女家通个气,而后便令拟诏吧。”
魏贵人应允不暇,而后问了一句:“不知究竟是哪一家?”
“秦川周氏。”
魏贵人一听,周氏?并非名流著姓啊。再接着一想崇文馆学士,姓周,她嘴边还未收回的笑意顿时僵住,简直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可是周允德?”
皇帝一笑:“正是。”他前两日看到一篇文采出众的诗,大为惊叹,召了作者来看,便看到了这周允德。崇文馆学士大多身兼二职乃至数职,唯有这周允德,是一心一意做学问的人,只有崇文馆学士这一职。皇帝欣赏其为人与文采,想其父如此,其女必也不差,便起了做亲家的念头。
魏贵人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给她儿子找了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岳家,心头不由发颤,道:“周氏,门第恐有些低了。”
皇帝不以为意道:“丞相何妨,庶民又何妨?三郎是我子,已尊贵至极,何须岳家添光彩?”
皇子若是安安分分的,自是无需岳家添彩,可目下的形势,夏侯衷他志存高远,正需要岳家相助啊。魏贵人着了慌,忙道:“皇家自无需旁人添彩,可总不能太低,太低了,显得不好看。”毕竟是郡王,好歹也配个二品高官之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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