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刚想去抱抱她,姜央又发了疯似的直冲人界而去。
地面巨震,洪水铺天盖地的咆哮声汹涌而来,姜央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还没等她仔细看清,一道柔和的白光从昆仑山巅亮起,一分为四,分别镇往东南西北四方。
地面上的震动缓缓的停了下来,人间的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退去,重新引进了天河,露出平坦的陆地,举步维艰的人们狼狈的前后从高地上撤了下来,先前的那伙修道者听到动静,拜别龙君镆铘,也从不周山上下来,小心而谨慎的探查着周遭。
欢呼声从劫后余生的人们中爆发出来,紧接着是哭声,嚎啕大哭声。
那道白光在昆仑山盘桓了许久,最终封入天河,再也不见了。
人间的欢呼远远的传过来,听在姜央的耳里仿佛梦境似的,她怔怔的说道:“是来不及了么?”
“阿央……”
姜央木然的把脸转过来对着她,重复着问道:“我是来不及了么?”
莲说不出话来,只好伸臂将她揽进怀里。
姜央却一把挣开她,自己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和凡人的哭声汇在一起,更像是一场诀别的葬礼。
莲想,未必就没有别的办法,以楚茨的本事,随便抓几个法力高深的神仙和妖怪,强迫他们镇守四极,这虽然有风险,却不是不可行;她也可以不管不顾,昆仑于她有愧,岂会责怪于她。
只是,有那么多条路又如何?她只会、也只能够选最决绝的那条。
如果是自己呢?莲扪心自问,只怕也会和她做出相同的选择。
她半跪下来,把姜央的脑袋埋进自己怀里,这次姜央没有再挣开了。
莲的手臂慢慢收紧。
但她不会走到那一步,也永远不会走到那一步。
昆仑是在食物的香气中醒过来的,孟召重正在厨房里做菜,长发的青年把黑色的斗篷换了下来,换了一身与往日无异的长衣,“笃笃笃”的切菜声不绝于耳。
“孟召重?”
他停下手,恭恭敬敬的道:“山圣。”
“什么时辰了?你怎么就开始做饭了?”
“申时三刻了。”
昆仑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仔细想想,又想不起什么东西,只要一边疑惑一边回了房。
她在房里呆了一会儿,坐不住似的,又跑了出来:“孟召重。”
这次孟召重没有停下,依旧恭敬道:“山圣。”
“我今天都做什么了?”她问。
“卯时起的身,用过早饭,在院子里坐到了中午,后来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她歪了歪头,眉皱得极深,十分不解的道,“我怎么住在这里?我以前应该是住在……”
……住在哪里呢?
是山巅吗?是山腰那段瀑布上面吗?是种着青灵子的小山坡上吗?
脑中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疼,她匆忙扶了一把孟召重的手臂,稳住身形,摇着头喃喃自语的离开了。
像是在查证什么的,昆仑把所有的屋子一间一间的推开,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房间,里面的布陈一眼看去尽是雪白,清贵极了,仿佛常常有人进来,桌子、椅子、屏风都一尘不染。
唯独柜门紧紧锁着。
昆仑眼角一跳,用力地掐了一下手心,伸手拉开了柜门——竟空无一物。
这里应该有什么的……
她眼神陡然就迷茫起来。
孟召重是被翻箱倒柜的声音吸引来的,进门就看到昆仑长发蓬乱,不顾形象的在找什么东西,孟召重忙将她拉起来,问她在找什么。
她像个凡事不知的孩子,两只手奇怪的朝他比划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孟召重不知道要说什么,昆仑看着他,看着看着,手里的动作就停下来,不说话了。她沉默着走到了屋外面,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楚茨抽去了她的记忆的原因,她开始越来越不记事了,常常相同的话要问孟召重好多遍,好多天都在问同样的事。她一开始坐在院子里发呆,后来就开始满山跑,孟召重问她去做什么,她说要去找东西。
出去得越来越早,回来得越来越晚。
她很喜欢换衣裳,每一天都要换一件新的,即使那袖子看起来还是完好无缺的,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小东西正窝在她的袖子里睡觉,偶尔气急了就要咬她几口。
她一遍一遍的去小瀑布下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姜央曾经想杀她,远远的见过几次以后,便再也没有踏足昆仑山了。
倒是莲,算是楚茨的半个徒弟,瞒着姜央来陪过昆仑几次,只是昆仑不大爱说话,莲说着,她也就听着,有时哭,有时笑。
孟召重不知道昆仑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大概是从她不再去小瀑布的时候吧,她也不再频繁的换衣裳,而是越来越沉默,每天早上都去山上最高——也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有时候就睡在上面。
她开始嗜睡,一睡就是好多年,一开始几百年,后来几千年,好像常年不犯的老毛病都一起犯了,可惜再也没有人指着她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视线之外的地方发呆。
52书库推荐浏览: 玄笺 强强耽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