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间很快过去,外人不知殷家内里qíng况,王氏却是一清二楚的,自从知晓殷画楼拿出了那些东西,跟着父子三人一道参知政事,她便知道再也留不住女儿在身边了,人前千忍万忍,人后垂泪不止,求神拜佛,诵经吃素,日日都要女儿在身边用饭,夜夜要去四宜园看一回,仿佛要把后半辈子同女儿相处的时光在这半年里都找回来。
殷画楼如何不知她心中烦忧,天下做父母的对儿女的心,不论古今都是有相同的,每每思及前世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便整夜难以入睡,这半年来除了法源堂的事,她便将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母亲。只是无论王氏心中如何不舍,中秋之后,白云观主积云道长上门,殷画楼终是要随他一道离开殷家了。
未免惹人猜疑,殷崇智只派了府中部曲数人,由次子秀松带领护送她与积云道长前去。
殷画楼自降生殷家,往日吃穿用度自是jīng致无比,如今临行,里外唯一珍贵的东西却只有从母亲王氏那里得来的一块腰间玉。王氏倒是往她的行李中藏了许多银钱,更再三嘱咐秀松到了昆仑山下定要记得买房置地,竟是连看守房子的两房奴仆也备下了,道是怕她若是下山,或是不愿呆在那清苦之地,回转来也好有人就近服侍,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暗想这些银钱等物在昆仑山只怕无甚用处,只是为人母者一生中永远也只有为孩子多思多想的,如何能去提醒她做的是多余的呢,也只得暂时顺她心意带在身上,以稍解她忧惧挂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送别之日在灞上长亭,积云道长再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见她身形已然长成,行止有度,行礼后腰背挺直而立,目光不闪不避,虽容貌惊艳但眉目间有凌冽之气,绝无轻佻妖媚之象,乃对殷氏夫妇二人道:“贫道观这孩子根骨上佳,倒是颇有慧根,若是舍家入道,或可保全xing命,若入红尘,以贫道修为窥测,恐她将来难免命运多舛乱世飘零之苦!”
王氏流泪道:“我一介妇人,也不懂那些天道命定之说,我儿不过是比别人略不同些,如何就处处容不得她……”
积云道长劝道:“世间满眼无奈人,郎君与娘子是有大智慧之人,常言道天意难问,自有定数,qiáng求不得,我等凡人遇事便也只能尽力放下挂碍,今生若不可得,只怕是缘浅未修,如今境况便权作为来世修行吧!”
言罢转身上马前行,殷画楼才走出几步,便听到王氏撕心裂肺般一声哭喊,心下一抖,回头见她声泪俱下仿若死别一般,扑上来抱住自己哭道:“阿娘不懂那些修行之事,只是我儿贵为殷家嫡女,无论此去是何qíng形,万万不要委屈了自己,阿娘日日念着你,那些人容不得你,你要记住阿娘的话,要活得好,活得长久,活得自在!”
殷画楼笑了,轻轻拍着母亲脊背,朗声对父母道:“爷娘放心,儿从未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便是阿娘不说,儿也一样要循着自己心意活着,才不枉费爷娘生我养我一场!”
言罢跪拜三叩首之后,翻身上马,挥鞭狂奔而去,将那哭喊声远远抛在身后。
殷崇智负手看着女儿渐行渐远,良久,拍着长子臂膀道:“将来…要把你阿妹接回来!”长歌在父亲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沉声应诺。
殷画楼不知跑出了多久,待马匹渐渐慢下来,几乎还能听到母亲的哭喊声在耳边回想,对着二哥秀松担忧的目光,她定了定心神,努力将思绪往其他地方转移,思量半日,她倒是头一次听说昆仑山天墉城这等地方,想到自己竟要去修什么仙,简直有几分荒谬感,开口问道:“道长,这天墉城是什么地方?”
积云道长笑道:“昆仑山乃修行圣地,中有大大小小数十个修仙门派,天墉城乃是其中佼佼,据贫道所知,虽然数百年间只有前任执剑长老一人修得仙身,但其他天墉弟子许多人亦是修为jīng深,与我等凡人不可同日而语。”
殷画楼听罢十分惊奇!活了数百年?那岂不是一生都经历着朋友亲人死在自己之前的痛苦,而自身不死不灭?想想真是十分可怕。
殷秀松见此事稍稍勾起了阿妹兴趣,便问道:“不知这位神仙究竟是何等风采,如何能得此仙身?”
积云道长道:“贫道哪里能有那样的机缘得见仙颜,这如何修得仙身只怕也少有人知,想来定是有非凡经历的,年少时倒曾听闻师父提起这位仙尊名号,尊称紫胤真人,乃是一位剑修,原不是天墉弟子,乃是三百年前应天墉掌教之请,入天墉担任执剑长老,十多年前,新任掌教上任时便卸任了,如今却不知是否归隐。如今天墉城掌教,正是这位紫胤长老的首徒,却也是一位侠肝义胆的修士,倒是还有位小弟子…”
殷画楼接着问道:“但不知这位仙尊的小弟子又是何样人物?”
积云道长斟字酌句开口道:“却也是一位可叹可敬的少年英杰,只是命运多舛,如今…如今却已不在天墉了…”
殷画楼同殷长歌见此事似是勾起他心绪,便也打住不问了,一行人向前赶路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一路历经两月风霜,赶在第一场雪落之前,众人平安到了昆仑山脚下,歇在山下的这一夜,殷画楼很有些心绪难平,前世今生在脑中jiāo错,她也只得安慰自己,就当是去读军校了,再难还能比特种训练辛苦吗?特种女兵,想要在男兵纵横的天地里立足,那份辛苦只怕不比修道轻松。她这么想着心态便平静许多,渐渐睡去。
翌日一早上山,三人行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隐约见到重重楼宇掩映在云雾之中,风chuī过,有钟声传来,好似仙音。
再行数丈,便看见山门前石碑高耸,上刻“天墉城”三字,庄重威严!
山门之内早有弟子上来相迎,积云道长行礼道:“贫道乃是关中白云观观主,传道之师乃是天墉同门,今日唐突,前来叨扰,还请代为向贵掌门通传。”
那小修士回了礼,见其后跟着一位小郎,长身玉立英姿勃发,很是不凡,还有一个小娘子,身量虽长,却未梳髻,一时有些吃不准年纪,倒是容貌极美,动人心魂,眉间一点红痣,艳丽非常,很是吃了一惊,再不敢多看了。
几人进了山门,又行了有一炷香时间,才看见大殿在前,上书“天烽阁”三字,沿路遇见几名修者,各个举止郑重,衣着制式类同,皆是白衣紫襟,行动间衣袂飘飘,颇具仙风。
三人尚未进殿,便有一位中年男子迎出来道:“师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
那人总有三十几岁年纪,眉目疏朗,俊气横生,云纹大袖jiāo领紫袍,束了高冠,举止间颇有几分亲而难犯的气势,正是天墉城第十二代掌教真人陵越。
积云道长拱手道:“何敢当得掌教一声师兄,今日前来实是唐突。”
陵越又招呼几人坐下,他二人边饮茶边叙了些山下世qíng往事,一时陵越问道:“未知师兄今日突然上山,可是有为难之事?”
积云道长放下手中茶盏道:“确是有件难事,不得已才来求师兄。”
言罢招呼殷画楼上前道:“今日跟我上山的这孩子,乃是雍州殷氏嫡女。如今山下qíng形,只怕师兄也知晓一二,当今又将遴选女子入宫,一则这孩子来年将满十四,只怕难逃劫数,二则因她自幼容貌有异,多为族人厌恶,流言纷纷,不肯容她,险些糟了宗族私刑。所幸她父兄手段qiáng硬些,倒也保得她一时,如此却与族中僵持不下,这才出了个折中的法子,命她出家。依我之意,那些虚无缥缈的愚见,如何能怪罪到一个孩子头上,只是内宅多事,我亦无可奈何,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条xing命,许是我此生该还的一段机缘,故今日前来,是想请师兄看在我的薄面上,便留她在天墉,做个记名弟子避此灾祸倒也罢了。”
殷画楼上前行礼,陵越这才看清她模样,又见眉间一粒朱砂,未免有些讶异,端详了一番道:“天墉虽是不禁收女弟子,只是清修之苦,常人难以想象,这孩子出身富贵之中,若是受不得苦,他日是去是留岂非两难。”
积云道长道:“师兄有所不知,因这孩子颇有些异于常人,自幼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若非有那般qiáng势的父兄,只怕早已bào亡在内宅了。我也算略通相人之术,这孩子人中清晰,眉目凛然,有天成正气,绝非山下愚昧村夫传说那般身负亡国之相。且她自幼聪慧,体谅父母心思,小小年纪终日不苟言笑,唯恐神色轻佻惹人猜疑,十年如一日闭门不出,实在可怜,只求师兄怜悯她些。”
殷秀松见状,抱拳行礼相求道:“掌教真人慈悲,我阿妹自幼便终日闭门不出,饶是如此,外间流言蜚语已可折杀,说是富贵出身,平日里与清修之人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了,只求真人收留阿妹在山上,或可保的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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