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要是能来上一杯蜂蜜酒该有多好啊。
在半梦半醒之间,赫卡特这么想道。
赫卡特一觉醒来,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她借着日出前的一点微光,重新将袋子绑在了腰上,刚要继续赶路,眼角的余光让她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匹白马。
野马吗?她心里犯着嘀咕,好奇地往白马的方向走了几步,再去看时才发现,白马的头顶长着漂亮的银白长角。
是独角兽。独角兽行动敏捷,奔跑起来如同一阵白色的风,它们比其他的动物要聪慧许多,又不喜欢与人类接触,因此在普通人看来,可以说是非常稀罕的生物。
赫卡特倒不是第一次看见独角兽了,她在纳格兰境内就曾经见过,准确来说,那是被豢养在约达城庭院里的一匹独角兽,据说还是幼崽的时候就受了伤,失去了那帮助独角兽族群躲过无数次灾难的速度,在侯赛因和几个神官的围捕之下被关进了笼子,成了纳格兰帝国皇家庭院里的宠物。
年幼的赫卡特曾经无数次抚摸那雪白的皮毛,暗自觉得这美丽生物的经历和自己是如此相似。赫卡特记得一开始的时候,那独角兽与她十分亲近,甚至允许她坐到它的背上,带着她在庭院不大不小的草坪上奔跑,后来却与她疏远了,一见到她就忙不迭地避开,赫卡特虽然也身手敏捷,但也追不上一匹成年的独角兽,只好作罢。
现在再看到一匹主动接近的独角兽,赫卡特很是激动地迎上去,尽量不让动作因为兴奋而过于粗鲁,小心地抚摸着独角兽角上的螺旋纹。
“啊,你有翅膀。”赫卡特挠了挠头,依稀记得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诺德王国的雪原上,生活着和他处不同的独角兽,它们拥有一双和皮毛一样雪白的有力双翼,可以自由地在空中翱翔,因此诺德的独角兽又被称作天马,“你就不会被纳格兰人关在他们的庭院里。”
天马上一秒还在亲热地去蹭赫卡特的面颊,这一秒却忽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它警惕地打量着赫卡特,拍拍翅膀飞到了不远处,赫卡特试着靠近,它又将距离拉开,不让赫卡特再触碰到自己。
“纳格兰的独角兽讨厌我就算了,诺德的天马也讨厌我。”赫卡特低低叹息着,“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在赫卡特看来,这就像是一个隐喻,预示着她不属于任何一方。她以为从纳格兰离开之后诺德可以接纳她,但其实呢?现状是她连最基本的尊重都要拼了命去争取。
光明神说凡他的信徒都是平等的,所以赫卡特觉得《光明圣典》就是一部鬼话连篇的骗人典籍,你要怎么让一个被命运愚弄的人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全知全能却不肯对她伸出援手的神明?
如果不是塞勒涅写在便条上的嘱咐,赫卡特差点就要大喊着宣泄心中的不满了。她换了一种不会发出声音的方式,抽出腰间的新月刃用尽全力的挥舞着,天马好像是害怕这个人类会冲上来攻击自己,在雪地上轻巧地一跃,飞上高空,彻底消失在赫卡特的视线中。
赫卡特真想丢下新月刃,丢下盔甲,丢下她拥有的全部——反正加起来也没有多少——自暴自弃地跌在雪地中,等待下一场雪将她掩埋,抹去她的存在。
传音海螺中的声音把她从大片涌出的绝望里扯了出来。
“赫卡特?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好。”赫卡特尽量平复情绪,不让塞勒涅能听出她的异常来,“我正好碰见了一个岩洞。”
“我忘了告诉你,传音海螺里面的信仰之力是有限的,你又不会补充,所以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轻易使用它。”传音海螺传来的话语带着空灵的浪涛声,让赫卡特真切地感受到,塞勒涅的确在离她十分遥远的地方与她对话,“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判断的。”
“应该,如果错了你也不要提醒我。”赫卡特一路小跑着,说话时却没有明显的喘息声。
塞勒涅在海螺那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不跟北地人学点好的。”
“我觉得你们这样挺好的。我汇报一下,按你给我的地图,我应该再走一会儿就要到了。”
“好。风刃军团的军团长和几位将军已经提前收到了我的通知,他们都没有见过你,不过看到你的样子就会知道的。”
赫卡特刚要点头,便想起来塞勒涅是看不见她的肢体动作的,她想了半天居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应答,用手指敲了敲海螺,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真后悔我没有带一桶蜂蜜酒来。”
“军营里有的,我会写信嘱咐他们不要让你喝太多,顺便提醒一下他们你不太懂得正常人类社会的社交方式,不用和你计较太多。”
赫卡特想和塞勒涅就这个问题好好地争论一番,可她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她已经能远远地看见火光、闻到烤肉和热汤的香味。
风刃军团的营地就在眼前,她真想快点跑过去,每一步都踩出飞溅的雪花,去喝一杯温暖如拥抱的蜂蜜酒。
第十一章 腥
“喂——”犹豫之后,赫卡特还是出声朝军帐旁的士兵们喊道,“喂!”
坐在火边的士兵纷纷朝这里看过来,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只好低下头尴尬地往营地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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