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我将早已写好的圣旨取出来递给他,楚乔双手接过,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塞进前襟里。看他转身欲走,我忙叫住了他,“还有一事,你务必一道办了。”
我从榻上取来澜樰的画像,递给楚乔,“到达漠北后,你拿着这些画像,私下里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这画像中的女子,还有,这女子与镇国公的小世子到底是什么关系?都仔细的问清楚了,明白了吗?还有,对于此事,先不要走漏任何风声,一旦有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回帝都。”
“陛下放心,臣必定尽全力完成陛下所托。”楚乔一字一句保证道。
“对了,还有一事,朕想要问问你,朕素来听闻,你与魏大人之子魏珂交往甚密,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你可曾知道,他最近得罪过哪些官员?”
楚乔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向我摇头道:“魏珂此人,陛下也是知道的,虽则温谦良守,兼具满身才气,但到底年少轻狂,不流于世俗,逞一时之气也是有的,但说到底都是些君子之争,是能够拿到明面儿上说的。所以魏珂虽说得罪过不少人,但要说记恨,却都不至于。怎么,难道陛下收到弹劾魏珂的奏章了?”
“是啊,还不止一封,说他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言谈举止间,还对朕颇为不屑。不过朕听你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挥挥手,示意楚乔退下。
楚乔临走时,又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不管是站在好友的身份上,还是臣子的身份上,臣都希望陛下能多多宽宥魏珂。”
“魏大人满门忠烈,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心里有分寸。兴许是那些官员在魏珂那里受了些窝囊气,但又顾念着魏大人的身份,不便出手,于是便想借着朕的名义来治治他。若是如此,不理便是了。”
“多谢陛下。”
☆、花残
楚乔走后,我在殿里溜达了几圈,一丝睡意也无,望了眼外面泼墨般浓稠的夜色,我犹豫再三,终是随手抓了一件披风推门出去。
走至雀灵宫门口,看见门外两个小太监靠着门睡的正香,四下里望了望,瞥见窗子还开着一条缝,我轻悄悄的走过去,将窗子推开,然后一个纵身越了进去。匆忙间不知碰着了什么物什,只听得几声细弱绵软之音,我全身汗毛竖起,顺势在地上滚了两滚。
一抬头,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澜樰疑惑而震惊的目光掠来,她微微张了嘴,竟一时半刻也没能说出话来。我有些羞赧的挠挠头,然后冲她粲然一笑。
“陛下,为何深夜前来?”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火折子,点了两支蜡烛。
“樰,我念你念的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为解相思之苦,便过来看看你。”我走过去牵了她的手,拉到桌边坐下,“手怎么如此凉,快塞到我袖筒里,我给你暖暖。”
月光清幽凉薄,我看见她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一抹淡淡的粉色,她微低了头,压低了声音问道:“那陛下为何不走正门?”
我向外努努嘴:“门口睡了两只猪。”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影盘膝而坐,异常端正,直直地靠在门上,一动也不动,灰扑扑的影子直投在殿里,被月光拉的老长。她不禁笑出声来,片刻后,她敛了笑,“哎呀”一声轻叫。
“樰,怎么了?”
“糟糕,诺儿的猫不见了,刚刚明明还在这里的。”澜樰在殿里找了两圈,没找到,目光扫到大开的窗户,道:“我夜里睡着,听见它一直在用爪子挠,起身一看,原来窗户忘关了,竟被它挠出一道缝来,我刚准备去关窗,正巧陛下就翻进来了,想必它一定是从这里跳出去了。”
我看她焦急的模样,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陪你去找,这只猫你们从哪儿捡到的?”
澜樰沉吟了一会儿道:“诺儿说在一个废园子里,园中有数十株死去的桂花树。陛下知道在哪儿吗?”
我脸色微变了变,正色道:“原来是那里,你以后将诺儿看紧些,别让他到那里面玩耍,猫就不找了,赶明儿我让阿远送只好的过来。”
澜樰看我面上染霜,小心的问道:“一座废园而已,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揽了她的肩,到床边坐下,深吸了一口气道:“昔日父皇病入膏肓之际,几兄弟为了争夺皇位,不惜在朝堂上联立党羽,相互打压。只有最小的七皇子,因其母氏出身低微,年岁又小,在朝中没有什么倚仗,便最先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者。听闻父皇在病逝的前两年特别喜欢他,七弟的一手好字,尽得父皇真传,可惜父皇没想到,这场病来的如此凶猛,也对他一一个如狼似虎的儿子们没有丝毫防备,以至最后,他最爱的一个儿子竟是死在了他的前面。”
“权谋厮杀,兄弟倪墙。可见,生于帝王之家,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幸事。”澜樰轻轻叹息,“不过,这与废园有何关系,难不成,七皇子他是……”
“七弟他极爱桂花,几近成痴,曾赞它‘情疏迹远只香留’,当时宫中只有这一处园子有桂花,每至深秋,繁花缀满枝头,满树皆是细碎的金色琉璃,和着晚风飘散,整个皇宫都浸在溶溶的香气中。父皇命人将园子修葺,让七弟搬进去住。父皇病逝的前两天,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连人带园子烧了个干净。从此后,宫中再无桂花树,也再无人敢提‘七皇子’三个字。桂园成了一座废园,杂草丛生,听闻每至夜晚,时有徘徊叹息之声,众人都道是七弟亡魂归来,夜夜飘荡在桂园之中,寻找当初放火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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