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个人就在眼前,她们之间,也早已没了幼年时的心意相通,那人眼里的警惕和小心像最锋利的刀子,割在她的心上。
林傲雪双肩垂落,无可奈何。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向你坦白。”
林傲雪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只吐露出这样一句,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默认了北辰泠的猜测,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无法逃脱。这是她不得不面对的局面,时光匆匆,旧友重逢,却没有意料中的欢喜,只剩下了漫漫无尽的酸涩。
她们谁,也做不到真正洒脱。
北辰泠抓紧了膝上的薄毯,却又将忽然喧嚣而起的思念和欢悦压制在心间,转而凝望着林傲雪的双眼。
直到此时,她才能认真看一看林傲雪,而后者,也没有像以前一样避开她的目光,她们的视线对在一起,一个如深渊般望不到尽头,饱藏了十余年数不尽的辛酸愁苦,成长为和另一人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模样。
而另一个,则温暖柔和,少了年少时的稚气和欢悦,多了几分沉稳淡泊的气度,她身份尊贵,举止雍容,她们已不再是最亲密的挚友,时光在她们的脚下划开一条长河,北辰泠知道,就算她们之间没有云烟,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笑闹轻狂。
不知过了多久,北辰泠忽然抿唇一笑,她微弯着眉眼看着林傲雪,小声问了一句:
“若无云烟,你今日,会否愿意娶我?”
明知这个问题很幼稚,无理取闹,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就以此,了断自己本该在十多年前,就断却的心愿。
感情从来不分先来后到,哪怕她们曾经朝夕相伴,亲密无间。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份感情,究竟是执念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分。
她只是,想再见见这个人。
林傲雪没有避开北辰泠的视线,她的目光平稳又凄凉,心头有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涩疼痛焦灼着她的肺腑,让她有好多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该温柔地宽慰北辰泠,但这世上没有如果,再者,人生有许许多多的样子,给人永远无法实现的期望,并非温柔,而是最残忍无道的行径。她希望北辰泠不要活在愧疚与过去里,她们都应该向前一步,找到人生真正的意义。
“泠儿,我不是你的良人。”
她们的错过与云烟无关,林傲雪至始至终,只将北辰泠当做妹妹看待,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未来也是不可预期的,她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经历些什么,又遑论,意外随时都有可能不期而至的十余年漫长的时光。
北辰泠垂眸轻笑,她早就知道的,这个人从小,认定了什么,就绝不会更改,不过云烟为她付出的,倒也值得。
“我等你这声泠儿已经等了十四年。”
她抬起眼眸,一双莹亮的眸子里倒映出林傲雪沉默的脸孔,在林傲雪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作何回答的时候,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开口:
“不为难你了,今夜便到此为止,明日我会去与王爷说清楚,你不要担心。”
林傲雪忽然觉得心里很酸涩,她无法描述这种心情,只恍惚感觉自己这辈子,恐怕还不清对北辰泠的亏欠了。明明她以前以为,是北辰泠辜负了她的信任,而今再见,她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负心人。
她垂下视线,朝北辰泠躬身行礼告退,转身离去之时,却听北辰泠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以后若无外人,你可随意一些,免了这些礼数,另外,明日你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林傲雪脚步一顿,而后回身,没再行礼。
她遥遥望了一眼北辰泠,见后者已重新将书册拿起,便回答了一句:
“好。”
从王府中走出来,已临近子时,林傲雪望了一眼天空中灰蒙蒙的月亮,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是灰蒙蒙的,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神情萧索地走回将军府。
管家接过林傲雪手里的大氅,没问林傲雪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第二天一早,宫里的宦官天还没亮就来了将军府,林傲雪收拾一番,穿上将服,没有带多的人手,跟随宦官一起入京面圣。
皇宫与林傲雪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年节已过,连那些张灯结彩的大红饰物也全都撤了去。时辰尚早,但宫内已有不少上朝的官员往来,林傲雪跟在宦官后边,穿过层层宫门,在朝堂外等了一会儿,当皇帝宣林傲雪上朝,她才从容镇定地迈入堂中。
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林傲雪面不改色,她原已习惯了取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然上朝时为避免惊吓到皇帝,她还是找了半块面具戴在脸上。
皇帝也知道她戴面具的习惯,这一次便没有再让她将面具取下来。
林傲雪这一次走进朝堂,她的视线自首位那人的面上扫了一眼,心觉这一回皇帝的气色看起来更加颓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很快她的视线就垂落下来,及至阶前,神态恭敬,规规矩矩地朝皇帝行了一礼。
述职的过程与以往也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皇帝问什么,林傲雪答什么,她对于北境的了解已不局限于单单一个千户的视角,能讲述的东西很多,纵然她已经足够言简意赅,却还是向皇帝汇报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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