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痛到极致,才下意识地想将自己脆弱的样子掩藏起来。
林傲雪不忍拒绝。
她轻抿着唇,犹犹豫豫,最后,应了一声“好”。
她们的目光有一瞬间对在一起,林傲雪一眼望进云烟深邃的眼眸里,在她幽深的眸子中泥足深陷,直到云烟转过身去,朝来时的方向走远。林傲雪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忽然心中一痛,就好像,云烟这一转身,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但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下一瞬就消失了,林傲雪眼里透出两分惶惑之色,心里有些慌乱,在强行将那一抹慌张的情绪压下去之后,她又暗笑自己草木皆兵。
云烟的背影没入人群自重,她才转身走向北辰泠。
北辰泠的目光还未从云烟背影消失的方向收回,直到林傲雪站在她身边了,她才惶惑地抬头,颤着手抓住林傲雪的衣裳,眼里迷惘又空洞,脸上是快哭出来的脆弱神情,慌慌张张地问道:
“云姑娘……她……”
林傲雪目光平静,她知道北辰泠想问什么,便深吸一口气,轻描淡写地回答:
“她就是北辰贺和那南疆妖妃的女儿,是你的亲姐姐。”
北辰泠浑身一震,神情悲哀。
她虽然对当初宫中的秘辛不甚了解,但从隋椋的只言片语和这么些年以来,北辰贺对云烟的态度里,她也能明白,北辰贺的罪恶与云烟从出生起,便承受的孤独与疼痛。
她无法感同身受,但却没由来地,感觉难受。
她的心情复杂极了,无法用言语形容,不能用字句描述。
北辰贺结局已定,本以为,北辰贺死了,她便再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北辰皇室在这一战之后死伤殆尽,几乎全都命丧北辰贺之手,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千古罪人,而作为千古罪人的女儿,她能预料到自己会遭遇些什么。
但她不曾想,跟了她十几年的书童,竟然是她的亲姐姐。
而她与她的亲姐姐,一起推翻了她们的父亲。
真是一场闹剧。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北辰泠的肩膀,问道:
“泠儿,我要带兵去宣德殿,你要不要一起?”
宣德殿是皇帝上朝的地方,朝臣全都在那里。
北辰贺手下的禁军兵败之后,北境将士便分出两万人的队伍赶去了皇宫,将皇宫也控制起来,不让任何人逃脱。成王败寇,林傲雪不是迂腐的人,即便她还没想好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她也知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将所有可能发生变故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征询北辰泠的意见,是担心北辰泠受不了这个打击,北辰泠今日赶来相助,已经在林傲雪意料之外,她不愿让北辰泠背负太多,不该她承受的东西。但北辰泠却不似林傲雪想的那般脆弱,她目睹了北辰贺的败落,眼见了那一幕的惨烈景象。
北辰贺朝她伸手的时候,她拒绝了。
恐怕这一场战争会伴随她很多年,午夜梦回,无安宁之日。
这也是她,应当承担的代价。
她是一个不肖的女儿。
北辰泠用力闭上眼睛,脑海中自然而然出现了那一刻的场景,但她却要让自己心如铁石,再睁眼时,便自然地回答道:
“雪姐姐,泠儿要去。”
林傲雪的身份将昭告天下,那是她为宁义云沉冤昭雪时必经的道路。
北辰泠心里明白,林傲雪变成宁沐雪之后,要面对的阻力,必然不小,局势还未尘埃落定,她手下真正忠心于她的人马,是旧部的亲兵,其实也只有两三千罢了。若朝堂上还有什么风吹草动,难免她所谓的心腹不会变卦,陡生事端。
她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要帮林傲雪最后一程,哪怕代价是要彻底覆灭她的父亲,把她身上笼罩的所有荣光,通通付之一炬。
北辰泠暗自想道。
林傲雪看着北辰泠的目光有心疼,有怜惜,也有两分无可奈何与愧疚,她沉沉叹息一声,神情哀伤地看着北辰泠,郑重地道了一句:
“泠儿,谢谢你。”
北辰泠脸上露出一丝笑,纵然那笑容既苍白,又无力,却已是她能摆出的,最好看的表情。
她想要的不是谢谢,但林傲雪不与她施舍同情,已是合了她的心意。
林傲雪下令打扫战场,清点伤亡,同时,也将所有负隅顽抗的禁军兵将全部擒拿,把京城四周的布防换了下来。
她手下的将士将只剩一口气在,神智都已不能保持清醒的隋椋带过来。
“椋叔是因为泠儿才受了这些苦。”
北辰泠喃喃道。
林傲雪眉头微皱,心里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北辰贺能轻易抓到隋椋。她神情凝重地抿起唇角,对下属旧部亲兵吩咐:
“将椋叔带下去好好照看,请大夫来替他看看。”
亲兵领命下去,林傲雪又转头看向刚才两军交锋的战场,意图从打扫战场的人群中找到云烟。
然而她失望了。
林傲雪稳了稳心神,随后领着队伍朝皇宫去。
这片战场距离皇宫不远,步行小半个时辰便能抵达。
皇宫中的动乱已经平息下来,林傲雪手下的军队替了禁军的位置,先一步入驻皇宫。宣德殿内的大臣提心吊胆了一整日,也有人妄图偷偷逃跑,但中途跑走的人,全都被乱刀砍死了,后面的人也就绝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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