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站起来,永安甚至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雨,他让卫兵护送活下来的镇民去鄱岩安顿,一行人走时,风萧萧,呜呜咽咽,好像永安镇上的云,也在嚎啕哭泣。
云烟也跟在队伍里,林傲雪解了自己衣服外边的皮甲撑在云烟脑袋上帮她挡雨,云烟抬眸朝着她笑,没拒绝她的好意,但又问她:
“你伤也才好,这又淋了雨,回去恐要受寒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越来越阴冷,这样的雨落在身上,带着极深的寒意,会侵蚀人的身体。
林傲雪绷着脸,任由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从容地回答:
“没事,我们行军在外什么样的鬼天气没见过,这点雨淋不坏的。”
云烟偏头若有所思,想着回去之后给林傲雪煮点姜汤去去寒。
陆升带着林傲雪手下几个兵退远一些,队伍里气氛沉闷,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识趣,没有谁在这个时候出言调笑。
他们走得很快,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无法支撑的镇民们,则由将士们背着赶路,离开永安不久,雨渐渐停了,又行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抵达鄱岩。
队伍留下来在鄱岩休整,杨近亲自去安置那些从永安来的难民,他们在鄱岩停留了五天,淋了雨的士兵和难民果然有不少得了风寒,好在云烟有所预料,早早开了药,让林傲雪去向杨近禀报,把药派发下去,才很快将病情镇压下来。
五日过后,鄱岩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杨近留了三万兵马继续在鄱岩驻守,自己则领着余下两万人准备回邢北关复命,并与北辰隆商讨一下这一次的战事情况,以及战况突发的缘由。
蛮族这一次袭击鄱岩实在太突然了,而且半点声息都没有透露,他们是如何将数万的军队悄无声息地挪到鄱岩来的,这是一个迫切需要找到答案的问题。
云烟离开了军营,再回邢北关好像除了回去烟雨楼外,也没有别的去处。
林傲雪则要跟随大军回邢北关,临行前她去找了云烟,问她是否要回烟雨楼去,云烟却朝她摇了摇头,温声说道:
“傲雪,年关将至,我要回一趟京城。”
闻言,林傲雪愣了一下,没明白为什么年关到了云烟竟要到京城去,她难道不是北境的人?更让她惊讶且不明白的是,云烟明明是烟雨楼的花魁,为何要去京城?
她想起以前云烟曾跟她说过的话,云烟是被自己的父亲送到烟雨楼的,她回京城,是否与其父有关呢?
云烟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林傲雪一直对云烟的身份感到好奇且困惑,寻常花魁,绝无她这般自由潇洒,多才多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会让云烟感到为难。
她只是有些舍不得,从十多年前开始,她便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云烟,知晓了她的秘密,愿意温柔地对待她,纵然这份温柔她不可能独享,她也觉得难以放手。
“那你还会来北境吗?”
林傲雪握紧了枪柄,紧抿着唇,故作无意,却又紧张至极地问道。
云烟笑着看她,模样娇俏地眨了眨眼睛,凑近了些许,小声反问:
“那你希望我回来吗?”
林傲雪脸色一僵,撇开头去不肯回答。
云烟装作失落的样子,退开两步,假惺惺地抹了一把根本没有的泪花,垂下头喃喃地说:
“你都没想我,也不希望我回来,那我回来还有什么意思?”
林傲雪呼吸一窒,因为她撇着头,所以看不见云烟脸上的表情,也没瞅见后者眼里狡黠的笑意,她握着枪柄的手紧了又紧,门牙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过了好一会儿,心里喧嚣着,争吵着,激烈地鼓噪着,她终于两眼一闭,回答道:
“我想的,我希望你回来!”
她语速很快,在关键时候说话没有结巴。但她的脸色却很难看,活像是要上战场打仗,被云烟逼良为娼那样苦大仇深的神情。
云烟一下子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林傲雪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她懊恼极了,羞愤欲死,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一张脸黑得像是锅炉底下的灰。
见林傲雪如此,知道是把林傲雪气着了,云烟笑够收声,又快步上前抓住林傲雪的衣袖,撒娇似的甩了甩:
“明年开春,我回来开个药馆,你觉得怎么样?”
被云烟这样一拉,林傲雪立马忘了愤懑,又别扭地紧张起来,听云烟说完,她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
“药馆?那烟雨楼呢?你还回去吗?”
云烟也瞪她,故作生气地质询:
“怎么,北辰隆交了赎金的,你还希望我再往里面跳呀?”
林傲雪腰背一挺,连连摇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疑惑,如果可以那么轻易就离开烟雨楼,那为什么云烟之前要在里面停留那么久,她先前离开烟雨楼去了军营,还可以说是北境兵营的威慑力在那里,烟雨楼或许慑于北辰隆的官威,才松口应允。
但云烟想独身出来开个药馆,又谈何容易?
云烟如何行事林傲雪摸不透,也想不明白,云烟却只盈盈地望着她笑,那笑容背后要为这个任性又自私的决定所交付的代价也是林傲雪不可能知晓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沐枫轻年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