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境时,云烟实在于众多琴女之中显得过于特殊,没有哪个青楼女子能像她那样卓然出尘,在风尘之中从容自得,又自由随性,便是离开烟雨楼好几日,楼中也无人敢追究。
而今她回了京城,更是能入京中的烟雨楼,可见,云烟身后,有一个能只手遮天的权贵。
如果是这般,云烟当初告诉她的,她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送来烟雨楼这一点,林傲雪便能想得通了。同时她也明白,为何云烟能如此多才多艺。
这京中的烟雨楼果真与北境的烟雨楼还是有所牵扯的,林傲雪在心中猜想,兴许是云烟的父亲为了巴结京中的权贵,将自己亲生的女儿送去那权贵手中,任凭其调用差遣。
这样的行为,对云烟而言,实在是莫大的伤害。
即便云烟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她身后之人的赏识,也得到了一定的地位,但她的名声,却被损害得干干净净。她是被自己至亲之人亲手推到这个深渊里,比起林傲雪,她更加不幸。
想来,她之所以会去北境,林傲雪心里也有了计较,像青楼这样的风尘之地,最易探听消息,她便是作为她身后之人的耳目,守在北境那样的苦寒之地,平白地耗费青春年华而难以脱身。
便也难怪,云烟平和的双眼中,时常有落寞与哀伤掩藏,她却总沉默着,不与人讲说,不与人分享自己的心事。便是林傲雪,也没能从她口中听到过一句怨怒之语。
初时林傲雪想不明白,而今才看得通透。她心中唏嘘的同时,也极为心痛,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和难过。
最让她觉得心疼的是,云烟明明自己都那么痛苦了,却还以无比温柔的态度对待她,同时,也拯救了她。
她想见一见云烟,这样的心情很是迫切,故而此后两天,林傲雪每天都来烟雨楼,却总是无缘得见,直到她问起楼前小厮,才听说云烟这几日都有要事在身,估计年前都不会来了。
林傲雪沮丧极了,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客栈,等着年节之后,再看能否有机会与云烟见上一面。
郭文成这一次回老郭家,在大门外跪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成功得到了父亲的原谅,让他重新进了家门。
他家里虽然对他年后还要回北境颇有微词,但也不再限制他的行动,老父亲长叹一声,让他往后在边关一定要小心一些,打仗的时候,保重自身才最要紧。
郭文成一边应着,见老父亲说了两句,便红了眼睛,他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动荡,难以遏制地红了眼眶。
京中年味很浓,街上有人燃起爆竹,噼啪爆鸣之中,欢笑声,歌舞声,影影绰绰。郭文成打点好家里,又再来了一趟客栈,邀请林傲雪到老郭家去过年。
对此林傲雪虽然感动,但她却提前有了安排,只好婉拒郭文成的邀请,她没有明说自己是要去宗亲王府,只道除夕当日已有安排,郭文成也没有追问,便任由她继续留在客栈。
时至除夕,林傲雪晚间应邀前往宗亲王府,管家提前等在门口,见林傲雪来,便引着她入内,北辰贺见林傲雪来,竟主动起身,笑脸相迎。
府里宴席已经摆好,除却林傲雪之外,北辰贺还宴请了一些京中地位显赫的高官。让林傲雪意外的是,郡主北辰泠也独身坐在席间,而她身侧,竟无男客。
见林傲雪来,北辰泠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朝她道:
“林千户,别来无恙。”
林傲雪故作惊讶,微张着嘴,愣了一下,才俯身一拜:
“在下不知那日马车内竟是郡主殿下,此前多有得罪,还望郡主宽宏莫怪。”
北辰泠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只觉林傲雪与寻常巴结宗亲王府的小官小吏并无二致。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形容寡淡,不再与林傲雪多言。
林傲雪也未将目光于她身上多做停留,北辰贺示意她落座,并拍手让府内下人去叫他先前准备好的戏班子。
戏台已在院里搭好,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了起来,身着五颜六色戏服的戏子们开始表演,戏子们功底扎实,唱腔圆润,铜锣小鼓乒乒乓乓,院子两侧也有下人一同观赏,王府内气氛颇为热闹。
席间,北辰贺又与众官员闲谈起来,林傲雪则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北辰贺宴请她来此,已是给她极大的颜面,并不需时时照看着她。待一场戏临近尾声,有下人来报,说:
“王爷,云烟姑娘来了。”
林傲雪神情一震,又很快将那惊讶之色掩盖下去,但听北辰贺笑着说道:
“好,这场戏演完之后,便请云烟姑娘弹两首曲子,本王也有许久未曾听过云烟姑娘的琴曲了。”
林傲雪沉默地坐着,斟了一杯清酒,将酒杯拿在手中把玩。北辰泠无意间抬头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她,但见林傲雪神色沉静,并不热衷于与众宾攀谈,她又有些疑惑起来。
不多时,一场戏演完,戏子们有序下台,久别多日,林傲雪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云烟。
但见这一次,云烟身上着了红色的长裙,画了淡妆,形容秀美之中,又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优雅风韵,举手投足间,魅惑天成,倾城绝色。
不施粉黛之时已卓然出尘,而今刻意打扮的云烟,更是倾国倾城。
她怀里抱着一架成色上好的古琴,长裙拂地,翩然走上琴台,台下众多高官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若非这里是宗亲王府,有北辰贺镇着场子,恐怕会有不少人无意识地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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