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门殿内,玄衣男子摸了摸鸱吻长着肉瘤的头顶,重复了一遍鸱吻告诉他的话。
“你说顾愉那丫头捡了个凡人回去?”商子规打开药鼎,食指一勾,里面的一缕光亮飞了出来,慢慢躺在他手心上。
“掌门大人,千真万确啊!”鸱吻急切地说出自己看到听到的全部,见商子规手上托着的,赫然是他先前日子拘来的女子魂魄。那女人美则美矣,可惜落到了商子规手上,这男人向来是不够怜香惜玉的。
商子规听着鸱吻的诉说,眉毛一挑,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笑意,手却一把捏碎了一枚人类魂魄。
听完那残魂的痛呼,在哀嚎声渐弱,消失之后,商子规一口气将它吸尽了。
弹了弹那一点看不见的尘埃,他才道:“二丫头面上刚硬,实则心软。你过来,我告诉你,你该怎么做。”
商子规心生一计。
冥冥之中,老天告诉他,顾愉这个女人,他必须除去。既然天道让这女人一逃再逃,那就攻她心房,让她自己乖乖选择自裁结束性命。
而这仙门……商子规感受着吸食凡人精魂后,涌起的一阵阵力量,知道自己早晚会将它改作“商门”,把“轩辕”彻底碾碎成齑粉,去掉代掌门的“代”字,成为名正言顺的掌门。
此时,顾愉在屋外修习。
沐浴后山的百丈瀑布,她的身体没有受到损耗,修为却没能回来多少。与山崖蛇精那一架也是,堪堪打成平手,这让她对自己的身体极限很是疑惑。
顾愉摊开手掌,凝望着自己掌心中未变的三道纹路,那是她存在和未曾改变的证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所做的努力都只能让自己保命,能否反杀还未可知。
若是无法冲破修为,弥补受损的灵根,她怕是真的要折在这里,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她努力许久,难道最终只能寄希望于那本天书上缥缈的人名了吗?
她不知对方体型样貌,听名字只能猜测,也许是个和商子规差不多年纪的男子。
但不到万不得已,顾愉不会把希望放在渺茫的等待救援上。她闭上双眸,调动全部的感官,去做与那日她在瀑布之下做的相同的事。她要冲破那日受到商子规偷袭后,自己被封死的单灵根。
全身都在疼,拒绝着她的努力。顾愉逐渐疼得集中不了注意力,心里有些急躁。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如了商子规的愿,死在他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体中穿来微弱的破裂声,那封印似乎动摇了几分。顾愉睁开眼,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喘息片刻,平定体内暗流涌动的内气,企图进行第二次突破。
这时,后山却突然传来一阵极大的隆隆响动。顾愉抬眼,看清从山上滚落下来什么的时候,呼吸一窒。
那是在凡人世界才有的乱石走蛟。
怎么会?这里是仙山,是道法平衡的轩辕门,怎么可能会发生泥石流?
滚滚洪流从山上一路奔下,所到之处,百鸟惊飞。这灰褐色的石浪带着可怖的咆哮声,直逼顾愉的院落。
电光火石之间,她意识到,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商子规想逼迫她从自己的屏障中出来,好轻易再度暗算她。
如今顾愉修为被限,撑起屏障,与妖兽打斗已是极限,凭着一己之力对抗这乱流,实在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但她的小院位置正坐落于山路岔口,若是直接走掉,任走蛟流泻,它将冲击山麓下的林木仙草和灵智未开的幼兽,造成难以估量的死伤。
是去山麓下能救多少算多少,还是直接在这里直面这人为的灾难?
顾愉的手心出了汗,心跳声也越来越快。这两个念头在她心中都没转上一个来回,走蛟就要过来了,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什么声音,这么吵?黎樊睁开眼睛,抖抖睡懵了之后冒出来的猫耳朵。她用手按了按,把耳朵变没了,推开房门,看到顾愉在院子外面施着术法。
黎樊第一次见顾愉露出那样的表情。认识了短短几日,顾愉连喂了她三颗朱果,黎樊只管心虚地吃下,不负责从“傻瓜”变成“小机灵鬼”,但顾愉也一点没着急。
而现在,顾愉面露焦灼之色,对天上飞来的仙鹤喊着“快去让它们避难”,这让黎樊感受到了真正的人类的一面。
会哭会笑,会开心也会心急,正面与负面的情绪交融在一起,这才是人类,也才让她们这些妖怪觉得很有趣,被人类不自觉地吸引,想亲近。
可是顾愉究竟在着急什么?
黎樊探头,看见了一股清新脱俗又残暴的泥石流正在和顾愉的法术相互抵消,而顾愉坐在她那把石头轮椅上,神情严肃,额间泌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又向远处眺望,看到群起的仙鹤正在驱散各路飞禽走兽,颇有些“防灾抗灾”的风范。她也明白过来,原来顾愉不止长得好看,人也真的不错,愿意为了这些并非是同族的生灵做到这种份上,至少自己不会心甘情愿地帮一群人类到这个地步。
这就是人类的正义之心吗?
黎樊晃了晃头,得出结论,愿意在自己院子里圈养七只猥琐大公猫的女人一定不是坏人。
黎樊小声道:“蛋八,我要上去支援吗?”
【随您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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