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源把书合上夹在臂弯里,邀请她一起走走。
临近中午,燥热的风呼啸着吹刮在脸上,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一座小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
秦思思摸了摸旁边生长在土地的小树苗,感慨:“这个天要吃人一样,草也恹恹的。”
何清源只是静静的笑着,脚步微缓。
秦思思侧过头看他:“你不是有事情想跟我说一说么?”
她看起来非常正常,眉梢眼角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笑意,不骄也不躁动。
何清源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思思有点楞,不明白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结合刚刚他看的古斯塔夫.勒庞的书来看,她还以为是要跟她探讨什么,便想了想,几分钟后,在千立湖桥上站定,认真的回答道:“我觉得你跟我不一样,我脾气非常躁动,容易爆发。你就像以前我亲戚口中的邻家好哥哥一样,阳光开朗,待人实诚,还喜欢打篮球,成绩也非常好,还有一个锦绣前程,我有时都非常羡慕你。”
何清源成绩确实好,绩点都是在四分以上,在学校颇负盛名,可以不夹带任何私货的说:天之骄子。
秦思思还记得他以前不经意的提到过被学校保研的事情。
何清源只是笑了笑,并不惊讶她的回答,很多人对于他评价都是如此。
“我只是比其他人多了点勤奋而已,”他平静道,“其实很多人多努力点就能像我这个样子,我以前因为成绩不好还被父母骂过。”
秦思思默然不语。
想她以前也被骂过,后来她爸妈实在脑筋伤透了觉得她没有这根筋就放弃了。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秦思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心理学,学了一年多,她还是不善于揣摩人心,也不善于察言观色,只能根据别人说的话、语气和动作来推测他是不是高兴,是不是不开心。
很明显,何清源就是不开心。
以至于一直以来喜欢跟她说话的习惯都消失了一般,以前两人在一块时,何清源总喜欢跟她讲这所学校的故事,历史,以及每个辅导员的事迹。
走了一会,何清源停下脚步,他侧着身,低垂着眼睛看向秦思思。
“思思,如果一个人逼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秦思思皱着眉认真想了会,回答道:“要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别人强加给我的,并且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话,我会跟他翻脸,从此江湖不见。”
何清源失笑:“你可真爽利。”
“可这哪有江湖不见的道理,”他轻叹,“如果是你同学、老师、家人以及朋友呢?”
秦思思沉默了下:“那我就尽量避开她。”
她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感,不知从何而来,导向何处。
秦思思皱着眉:“总感觉你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何清源笑着安抚道,“我只是突然有这种感慨而已,你不必多想。”
秦思思点了点头,却没想到这似乎可能是他生命里最后向外界发出隐晦而难言的求救信号。
他总是一个很让人放心的人。
圣经里说:
请给我力量,接受那些我无法改变的,请给我勇气,改变那些我可以改变的,请赐予我智慧,看清这两者的差别。
何清源是一个懦弱的、没有勇气的人,他改变不了该改变的,只能从自身惩罚开始,以求得到解脱。
在几天后,在得知何清源死在宿舍的消息、得到一本书一台电脑后,秦思思如是想道。
消息传:何清源受不了学业上的压力导致自己自杀。
但从何清源他舍友说的话来看,应该是何清源回宿舍的那一晚,不知道从哪买的老鼠药,混进了自己每晚都会喝的矿泉水里,在他临睡时,他还带着笑容心情很好的跟三位舍友说晚安。
第二天三个舍友醒来收拾收拾时,发现一向起来的很早的何清源没有起床,他们还以为是何清源身体不舒服,一个人爬了上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发现何清源的身体冰冷的如冬天千立湖里的水,钻进心底的凉,脸色苍白的不像人,嘴唇乌青。
一个舍友颤颤巍巍的用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出的气了。
他们在何清源平时经常看的书上,在最后一页的白纸上,潦草的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笔力遒劲,锋利尖锐,仿佛一头猛兽被囚禁在纸里发出无声的怒吼。
——黄仁。仁义道德的人仁。
何清源死了,这个在这所学校被公认的成绩好,体育好,即将保送到南大读研的学子死的消息,如春天时从北边飞来的鸟雀,在众人叽叽喳喳中传遍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那本书和他的电脑在消息传开前,在几个舍友被勒令不许外出只能待在寝室前的几个小时内,由一个艺高人胆大的舍友偷偷的转给了和他关系非常好的学妹秦思思。
平时难得一见的辅导员前脚让她去办公室,后脚一些所谓的保安闯进了她的宿舍满宿舍找那本书和电脑。
她的辅导员眉头皱着,拧成了深深一个川字。
脸上的沟壑似乎也在嘲讽着秦思思的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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