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不一样,垂钓是一种打发时间的乐事,不全是为了得到鱼。书里说,修真界里的一些凡人也会这样,拿了钓具在水域旁坐上一整天。”
“那岂不是很无聊?”念幽寒端坐着凝视水面。
“因人而异吧。”我轻笑,“忙人或许会觉得,这就是浪费时间而已。也只有我这种没什么追求的人,会把垂钓当正经事做。有鱼就烧了当酒菜,没有也无所谓。”
顿了顿,我的声音轻了下去,“咱们修真者的寿命很长,如果全放在修炼上,不出千年应该就可以飞升上界。只是,单单修炼,又有什么意思?即便长生也寂寞得很。”
她却突然严肃起来,凑过来正色问我,“飞升上界难道不是每个修士的目标吗?不然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可能我与那些修士不同吧。”我淡淡道,“大部分修士是为了飞升,期望能抵达天道的奥妙所在。我呢,没那么大的追求,爹娘在势力纷争中死后,我修炼的唯一意义,只是活下去,平平淡淡度此生。”
她沉默了,良久后,竟拿我的话反问:“只是活着,又有何意义?听右使说,你这百年都独自居住在此,为何不想离开绮匣居去外面走一遭?本座记得你原先不是这样,只因你双亲是死于纷争,所以你怕了么?”
她说到了我的痛处,我浑身一颤,年少时的一些记忆涌上心头,血腥气似是在鼻尖荡开。
鱼竿脱手,坠在池塘里。
意识不受控制地沉入一片黑暗,视线里渐渐被血色覆盖。
“……你怎么了?阿绫?阿绫!右使!右使你快来!阿绫这是怎么了?!”
我听见念幽寒在喊我,也知道自己无法回答她。趁心魔未起,我凝出一柄利刃,闭着眼朝丹田处刺去。
我深知自己入魔后会做出什么事来。念幽寒是我的挚友,我绝不能伤了她!
然而我的手却被按住了,愕然抬眼,映入我视线的赫然是念幽寒的脸。与她对视时,我看到她的瞳仁正散发着柔和的紫光,只过了不久,我体内暴戾的阴幽之息便渐渐安分下去,像是被紫光抚平了。
闻声赶来的伏梦无,见状忙和念幽寒一道搀扶起我,合力把我抬进屋子里,搬到床上躺好。随后悉知我过往的伏梦无拉了念幽寒出去,也许是和她讲述去了。
“原来如此。”
等念幽寒独自进来后,我听她低喃,“是本座妄言了。你不是避世,只是怕伤人啊!”
不是避世,只是怕伤人。
她说得很对。
我百年前突破至洞虚期的那日,正赶上阴幽南端作乱妖修的势力纷争。
双亲为了给我护法,落入其中一个势力手中。
因我是血脉不纯粹的魔修,自幼就需要在安静的地方修炼。那次我还没出关,修炼就被闯进宅邸的一名妖修打断。
从此,走火入魔。
“阿绫,百年前在阴幽南端的五十名作乱妖修……”
“是我杀了他们。”
从心魔中清醒过来后,我躺在床上,听闻此言,闭起眼攥紧了拳,“我与右使不同,自那以后,一旦动怒,就没法控制体内的阴幽之息。如果不想伤人,除了避世,别无选择。”
一只柔软的手抚在我眉心,念幽寒却是绽开笑容,“这样,以后本座陪你,你便无需担心无法控制阴幽之息了。”
“……不要。”
“为什么?”她愕然看着我,觉得我的拒绝很不可思议,“你若是不慎走火入魔,本座帮你散去心魔便是了。”
“我怕伤着你。”
听罢,她竟咯咯地笑起来,“你忘记啦?本座可是自幼便修习如何对付心魔与梦魇之法的忘貘!你若担心伤到本座,那本座回去问大长老,看看可有根治之法便是了。”
那之后,她当真将我的事放在了心上。因我走火入魔却未曾身亡的情况,亦是忘貘一族长期关注的案例,念幽寒回去一问,立即得到了大长老的同意。
为了方便治疗,念幽寒索性将我带出绮匣居,让我入住她的长老阁。
而伏梦无那时,也因邂逅了一位上界来客,加上屏仙阁事务繁忙,与我的联系渐渐少了下去。
我安心地在长老阁调理身体,念幽寒则每晚都抽空来伴着我。后来相处甚熟,她待我不再像从前那样还会害羞,甚至有些亲热过头了。
入夜,她要与我睡一个被窝,道是这样方便检查我的阴幽之息在入梦时的流动情况。
服药,她会把药送到自己嘴里,苦得直皱眉头,继而用眼神示意我凑过来,嘴对嘴把药喂给我,道是怕药烫着我,她这样可以把药快些弄凉。
然而,她不知我看过的闲书比她看过的梦魇还多。一两日倒罢,时间一长,我自然猜出了她的小心思。
我晓得她其实有些喜欢我,只是碍着身份和族规,不敢说出口。
那时阴幽还不曾有妻妻成璧的允许,念幽寒身为掌管阴幽的忘貘族后人,自然不能打破这规矩。
可我不是,我无依无凭,顶多只是位隐士。
那一夜,念幽寒照例关好长老阁的门窗,走到床旁给我喂药,面上却挂着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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