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家出来天色已不早了,洛思怡没再回药坊,一手挎着药箱一手拎着尚在滴雨的油纸伞,转了个弯,往两条街外的单巷子走。
巷子里住的都是普通人家,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也不愁一饮一食。
“娘亲!”将到家门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儿跑了出来,欣喜的扑到她腿上,仰着头看她。“抱!!”
她两手都拿着东西,又不忍拂了女孩儿的撒娇,这时门后又走出个女子,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纪,一面接过她手里的药箱和纸伞,一面逗着小孩儿:“见着娘亲就不要姨姨了?”
小女孩返身又抱住了姨姨的腿:“都要!”
洛思怡抬手将小女孩抱起来,听她叽叽咯咯的说着话,落日余晖将一家三口的身影拉得缓慢悠长。
“今儿个怎么回来得比平日早些?”莫珂随口问:“是不是出诊了?”
“嗯。去了上一回,给丫头请郎中的那一户,柳家。”
“噢。我记得。”莫珂故作淡然的点头:“那一户柳姑娘美貌如花,可又碰上什么有趣儿的事了?”
洛思怡笑嗔她一眼:“偏你作怪。不过今日确是有趣。”
“哦?”
“那户人家的丫头来请我过去,她家来了个俊俏的公子哥儿,不知怎么从山上摔了一跤,跌断了骨头,我给她开了药,接了骨。”
“如此就有趣了?”
“有趣的是,那个公子哥儿也是个女儿身,伤得都快晕过去了,还拉着她家小姐的手死活不肯放。”
“这……莫非……?”
“我猜多半也是……”洛思怡俏皮的眨眨眼。
俩人说着进屋,小女娃子莫冰冰自个儿玩去了。洛思怡打水净手,一抬头看到一条新裙子搁在绣桌上,上头绣了金缎边儿和繁复的如意纹。她秀眉微蹙着问:“又接了活计?不是和你说了天时太冷,不要总绣东西。我看诊的银子够家里用的。”
莫珂看她满脸不高兴,唬得孩子都禁了声,只得放下手里的物什,无奈道:“怎见得是接了活计,就不兴我给自己做件新衣?”
洛思怡满脸不信:“你何时舍得给自己做件新衣,家里的银子你都恨不得全使在我和冰冰的身上……”她眼光扫过绣桌,话音顿了顿,忽然悟了:“这是……给我做的?”
莫珂但笑不语,取过还未完工的新裙子,往她身上比了比。洛思怡待要说句什么,莫珂望她一眼,柔声道:“快过年了,给你做身新衣裳,就别再责怪了。”
洛思怡叹了口气,搂着她的肩头带进怀里:“赶明儿个也给你自己做一身,行么。”
“当然好。我本就预备着做三套新衣的。”莫珂听出她语气里淡淡的惆怅,笑着打趣:“咱们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不就几件新衣裳么,看把你愁的。”
“阿珂……委屈你了。若不是……”
莫珂抢过她的话:“若不是你拼死救我,当年我早已淹死在冰冷的河水里。思怡,这些话十年来我们已说过无数次,那些荣华富贵,我没有放不下。你也不必苦着自己。”
“可是是我求你带我走的。”洛思怡捂着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薄红的眼圈。
“不。是我求你跟我走的。”莫珂牵过她微凉的手,捂在手心里:“要我看着你嫁给我弟弟,或是嫁给旁的什么人,我会死的。心伤而死。”
曹幼祺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她睁开迷蒙的眼,发觉她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她的衣裳已经换过了,胸前缠了固定伤骨的白纱,甚至一头秀发也清洗了干净。只是屋子中安安静静,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庭院里明亮的光线映照着屋舍的静谧,她缓缓的眨了眨眼,想起昨日,她似乎找到了柳卿卿。可是如今人呢?莫非,又是一场忧思的梦而已?她越想越慌,猛地坐起身,左右旁顾,忽然掀开暖被赤脚下榻,边走边喊:“卿卿!!柳卿卿!!!”
她太虚弱了,胸前的断骨疼得厉害,走了两步脚下一软,手边没有可借力之处,她晕沉着,虚虚的跌落下来。
房门被人应声推开,柳卿卿疾步进来,见她萎靡在地,立时心疼得不行,一壁扶着她一壁忍不住恼恼的嗔怪:“怎么下来了?郎中说你动不得。”
“柳卿卿……”曹幼祺撑着她手臂单膝跽坐,一双眼睛痴缠在她身上,想要仔仔细细的看清她。
柳卿卿无法,只得陪她跪坐在地,任由她伸出手,轻轻摸抚着自己的脸颊。
曹幼祺的指尖带着凉薄的温度,从她耳畔拂过,滑落到腮边,再到唇畔。
“柳卿卿……”她一再的确认这一回终于不是梦,启唇时声线却带了委屈的哭腔:“你昨日答应过我的,你说只要我乖乖喝药,一醒来就会看见你的。你怎么能不在我身边呢。我以为,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我不会……”柳卿卿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幼祺……对不起……”
曹幼祺捂着唇拼命摇头,泪水纷纷落下,柳卿卿怕她伤上加伤,揽着她不许她乱动,她捉住她的手,捏着她柔软的下颌,毫不怜惜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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