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乍起,廊檐外的千日葵随风扶摇,落得一地艳紫深蓝,粼粼如波浪。她在立柜里取出叠得整齐的新衣,走到屏风后,一时换好了衣裳,逶迤缠绵,茉莉色的软罗轻纱透出清新的香味。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
……不。不是衣裳很好看……
……是你很好看……
一句一句,历历如昨。
阿哲。
薛挽香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笑意。我穿着你给我买的新衣裳,你曾说你很喜欢。你醒来看看,我漂亮么。
她抿着唇,笑魇如花,浑然不觉一滴圆圆的泪,已从眼圈中挣脱出来,滴落在流苏的丝绦上。
大夫开的方子并没有立时见效,也或者说,它温补滋养,苏哲的脸色渐渐不那么苍白,可她终究,还是没有醒来。
薛挽香每日清晨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给她按揉手臂腿脚,梳洗后再到厨房里煎药,请后堂的婆子帮忙照看些,算着时辰取了药回来,托着苏哲脖子垫上软枕,一勺一勺的喂她用。
一副药,饮一半,去一半。有时候实在喂不进,她也会蹙着眉斥她:“你喝不喝药!再不喝我拧你耳朵了!”说着捏住她绵软圆润的耳垂,作势一拧。
却舍不得用力。
“我知道这药不好喝。可是良药苦口,你喝了药,就会醒过来。我给你买了新袍子,等你睡醒了,我们试一试。阿哲,你醒过来,好不好。”她搂着她,声线淡淡的。
一切,就如同她醒着时,别无二致。
月令已是深冬,鄢州城地势虽然得天独厚,日子还是一天天冷了起来。在盘缠即将用尽时,刘桐禧再次来到客舍,并奉上三百两银子,说是官老爷许诺给苏少侠的赏金。
“你托我留意高垒泽的不寻常,暂时还没有着落。”刘桐禧请苏夫人收了银子,规规矩矩坐在方桌前用茶。
薛挽香点头道:“我明白。这事急不来。”
刘桐禧道:“但有另一事,不知与此事是否有关。”他顿了顿,续道:“听说前些时日,我和苏少侠回来之前,曾大人把少爷重打了一顿,到现在还下不得床……”
曾少爷,自然就是小青了。
薛挽香心中清明一片,却展眉望着他,慢慢回道:“我亦不知。但高垒泽敢下此狠手,背后有没有他人的影子,想来总是有迹可循。”
刘桐禧听得直点头,忽而笑道:“苏夫人好聪敏的心思,若是我们办案子都能如苏夫人般想得透彻,可就好办多了。”
薛挽香浅浅一笑:“不过妇人之见,难登大雅之堂。”
俩人再契阔几句,刘桐禧又到床榻边看了看苏哲,便告辞离去了。
约莫半柱香后,又有人敲门,店小二在外头扬声喊:“苏夫人,有位……有位老先生找您。”
房门开了半扇,薛挽香站在门后,看到来人是个素未谋面的老先生,发色黑白参半,面容清隽,眼光犀利,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苏夫人吧?”老先生嘿嘿一笑,仙风没了,变成个老顽童的样子:“听说你这有人得了离魂症?我治过两个这症状的,都治好了。能让我进去看看不?”
薛挽香:……
“您是大夫?”
连个药箱都没背,这看着不大靠谱啊!
“算是吧。我是弄药材的。”老先生笑眯眯的道:“遇上离奇的病症,就喜欢看一看。唔……我方才在药坊里寻一味配药,听那里的大夫说的。”
薛挽香看他不像坏人,加之天时还早,又是店小二引他上来的,略思忖,便请他进屋了。
老先生进到房里一眼就瞥见了床榻上的苏哲,立时两眼放光,就跟看到了新奇小玩意的孩童一般,几步上去,探手时才想起来问:“我能给她把把脉不?”
薛挽香给他搬了个绣墩,说道:“有劳先生了。“”
老先生很满意,端坐在绣墩上,仙风道骨的感觉又回来了。
“咦?”他切着脉,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薛挽香有些紧张,一颗心砰砰跳着,想开口,又怕扰了他诊脉。
老先生眯着眼睛,再诊了数息,忽然惊诧道:“这女娃子吃了我做的药丸子啊!”
第44章 药引
老先生的话让薛挽香一怔,眨着眼睛问:“嗯?什么药丸子?”续而恍然大悟, 甚而满面惊喜:“您做的药丸子?阿哲吃的药丸子是您给他的?您是君山派的师父吗?”
“原来这女娃子是君山派的啊, 难怪会有凝香丸。”老先生侧目, 眼中带了笑意和毫不掩藏的调侃:“曹沫生是你们师父?”
“啊!不……”薛挽香摆摆手,解释道:“阿哲是君山派的弟子。我……我……”她一下绊住了, 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和苏哲的关系。
老先生这时才留意到苏哲的发髻, 还有放在床边的一件锦袍,那明显是一身男子服饰。老先生捋着须,自认为洞若观火,他了然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曹沫生这顽固的家伙不许你们在一起?你们俩就私奔了?”
“啊?”薛挽香脸蛋一红,没等她再说出什么来,老先生已乐呵呵的安慰道:“你莫怕。大江南北,十亭里老夫走了都有八/九亭, 你们这般的情形,虽是少见些,却也不是没遇上过。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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