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呀。
“师父侠名赫赫,可有做过憾悔一生之事?”
江不经静默许久,才极轻地点了下头, “平生所憾者众多……于你,也于清平。”
清平静立在车前,身形挺直,像一柄出鞘的冷剑。
剑光清寒,冻彻十里, 无人敢近。
纪芸初下马,望了她一会,踟蹰片刻后仍是靠近,柔声道:“清平, 可要去车上休息一会?”
清平摇头。
纪芸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又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知廉耻?”
清平眉头轻蹙, “并未……”
“其实我知师姐待我是怎样的心思, ”纪芸微微垂下头, 面上笑容有些苦涩, “可是你说, 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与她相依为命这么些年, 纵然心中待她并无男女之情,她也是我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她觉得我负了她,宗家人觉得我不忠于相公……可我只是不喜欢女人,我待她如姐,这也错了吗?”
清平没有说话,白雍寒也已下车,站至她身旁,“夫人若是不喜欢盈,何以每次都让她为你出生入死,几番陷入险境?”
纪芸梗住了,不觉攥紧手中小帕。
“当年只为你一句话,盈只剑赴会,荡平九山贼寇,江南十恶。她伤痕累累回到宗府,却听见你和宗汉之云雨正浓。”
纪芸张大了眼,唇不住颤抖,“原来她……”
白雍寒冷笑一声,“而后宗汉之问你与她之事,你假作不知她心绪,只道‘女子那般,真是恶心’,夫人,既然觉得恶心,眼下又装什么姿态呢?”
纪芸脸色又青又白,低垂着眉眼。
正巧这时江不经她们说完走了过来。
“师姐……”纪芸的声音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江不经笑意一僵,然后又瞥见面如寒霜的白雍寒,小声问:“你们这是怎么啦?”
两人皆不言语。
纪芸眼角泛红,几要啜泣出来。
江不经望向自己徒弟,“清平,这是怎么回事?”
清平方要开口,却被顾西月拉走,“师父,你们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呀,我同我师姐去看看风景。”
“黑灯瞎火你们看什么风景!”
江不经的咆哮声在后面响起,顾西月却不理会,只拉着她往一旁走。
“月,你……”
顾西月见她这般欲说还休之态,忍不住莞尔,“师姐,你别担心,我和师父说清楚啦。”
清平放下心来,“那便好。”
小树林中,黑黢无人。
顾西月突然把清平抵在树上,双手撑着树,本想将其揽于怀中,只是她身高不足,这样看来倒像是自己投怀送抱一般。
她沮丧了一小会,又马上言笑晏晏地说道:“师姐,今日是我十七岁生辰了。”
清平抚着她的发,眼神温柔,“十六岁。”
“虚岁十七!”她气呼呼地说:“我都已经长大了!只要再等两年、再等两年便能同师姐欢好了。”
“……”
顾西月咬住唇,眼角下垂,突然变得可怜巴巴,“师姐从来不知道我生辰,也没有送过我礼物,过年的时候,我说了许多贺词,你连个红包都不给我。”
清平心中愈发歉疚,“……是我错了。”
怀中的那颗小脑袋马上扬起来,眼睛亮闪闪的,“师姐若是想补偿,现在就把自己给了我吧!”
说罢,手就往她衣衫里钻。
清平抓住那只胡闹的手,本想呵斥,却突然发现那只手冰凉,手心湿润,流了许多冷汗。
顾西月一把钻进她怀中,轻声道:“师姐,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语意缠绵,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可清平听得心头却有些难过。
心好像软成了一汪春水,上面一瓣粉白的桃花飘荡。
浮浮沉沉,飘摇不定。
让她又是喜爱,又忍不住怜惜。
“师姐,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救宗汉之呢?不管他,也不管水月宫,我们一起回雪山好吗?”
清平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江湖。他们并无侠义之心,为了一己私利而相互倾轧。一出事就各扫门前雪,事情解决后又沽名钓誉,互称大侠。你讨厌他们,是不是?”
顾西月点点头。
清平笑了笑,“所以这便是我们要救宗汉之的原因。宗汉之是宗家嫡子,武功高强,人人信服,他可以改变这个江湖,而且他也有一颗改变的心。”
顾西月扁嘴,“ 他有那么厉害吗?都被解血功打成那样……而且他能做的那些事,我们就不能吗?”
“月,并不是武功越高,能做的事情就越多。”清平说罢,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都在排斥我们……但是,我们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无愧于心就行了。”
能改变这个江湖的,并不是一把像江不经一般的利剑,而是一盏如宗汉之这样,能从内亮起改变秩序的明灯。
只是可惜,宗汉之努力这么多年,依旧没见什么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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