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黢黢一片,天地都被黑暗笼罩。
只有几盏暖黄的灯摇曳闪亮, 就像天空中的星星。
“你走啊!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顾西月抱着肩, 找到一个阴暗的角落, 缓缓坐下。
她不怪妈妈。
她知道,妈妈只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离开的男人。
头顶星星眨着眼, 女孩仰着脑袋,贪婪地看着泄下的星光。
“你妈是个疯子,我受不了了。月月,不要怪我。”男人把棉花糖放到她手上, 揉揉她的头发, 随后转身离开, 头也不回。
那是个夏天,天气很热,棉花糖慢慢融化,粉色的黏稠粘在手上,怎么都抹不干净。
什么都是黏糊糊的。女孩静静看着手里的糖变成了一滩液体, 一直舍不得吃, 到最后才伸出小舌头, 轻轻舔了一下。
不甜, 是苦的。
肚子里传来抽痛, 她瞪大了眼,感觉到有什么温热顺着大腿流下。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害怕,双肩不住颤抖,心中的惶恐不安堆得越来越高,就像汹涌的海洋,快要把她小小的身子淹没。
女孩缩在黑暗一隅瑟瑟发抖,像吓坏的小猫一样,发出低低的哭泣声。
黑暗之中慢慢走过来一个人。
穿着蓝白校服,高个,头发浅浅扎在身后,神情清冷又悲悯。
顾西月的呼吸急促起来,情不自禁攥紧手心。
记忆里的人正转身离开,只剩远远一个背影。眼前的人却迎面朝她走来,身形越来越清晰。
“别哭,我带你回家。”少女蹲下身子,轻轻擦去了她眼角划下的晶莹。
“你……”
“我不太放心,所以折回来看看。”清平看了眼仍传出嘶吼尖叫声的木门,“你先去我家住一晚,好吗?”
顾西月含泪点了点头,捂着肚子站了起来,浅蓝色的裤子后面晕出一片深色的痕迹,并在不断扩大。
清平的眼神微紧,脱下了身上衣服,系在她的腰间。
伸出手时,她能感觉到女孩在轻轻地颤抖,于是顺势环住她,柔声哄道:“别怕、别怕,这没什么,很快就回家了。”
“我不怕,”顾西月握住腰间校服,低声说:“我不怕。”
她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突然什么都不怕了。她知道清平不会伤害她,这个人,会对自己好。
顾西月坐在后座,环住清平的腰,将额头抵在她的背上。
明明是在寒夜,她却好像抱住了太阳,周身的空气都变成了暖洋洋的,连腹中的疼痛也消失无踪。
她的眼睛又流出了泪水,却第一次是因为觉得幸福。
清平骑车到一个普通小区。
她将车停在楼梯间里,拉着顾西月的手走上楼。
楼梯狭长阴暗,没有灯。
“灯昨天坏了,小心点,旁边堆着一些东西。”清平牵着顾西月,小心避开楼道上那几团黑漆漆的蜂窝煤,走到一扇铁门前,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屋子很朴素,暖黄的灯光将简单的陈设照得温暖。
清平弯腰放下棉拖鞋,看见女孩仍呆呆站在门口,笑道:“怎么不进来?”
顾西月攥紧袖角,嗫嚅道:“她们……会找你的麻烦的。”
她本来以为清平敢和杨彩云抗衡,是因为和那人一样出身富裕家庭,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少女和成千上万的普通人一样,家境平凡,就像卑微的蝼蚁,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
这个像太阳一样的人,要因为自己受苦了。
“不要紧的,”清平的眼神依旧温暖,声音似春风和煦,“我没做什么事,她不能拿我怎么样。月,这世上有阴暗黑暗,”她站在顾西月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也会有公平和正义,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顾西月扯扯嘴角,本想嘲笑这人的天真,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能对世界保持天真,该有多么难能可贵。
她不信什么公平正义,但听人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还是觉得开心。
“我信。”她轻声回答。
清平闻后,唇不禁悄悄勾起,拿出毛巾脸盆和特意准备的白色棉巾,“拿这个垫好,等会我帮你抹药。”
房间是一室一厅,一眼就能望得到底,顾西月探头看了看,忍不住问:“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我父母很早就离异了,”清平见女孩的面色变了,似乎想要道歉,忙说:“我尊重他们的选择……我妈妈是保姆,要照顾老人,所以经常不在家。对了,脏衣服放在洗衣机里就好,你介意穿我的衣服吗?我等会给你送进来。”
这个人真是,前一句话还在问,后面就径直把衣服送进来了。
就像笃定她一定会答应一样。
顾西月捏着衣角扭扭捏捏站了半天,红着脸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吶,“谢谢。”
她虽然第一次来例假,但到底上过不少生理知识课,一开始的惊恐后,慢慢镇定了下来,换好衣服小步走出了卫生间。
清平端端正正坐在桌旁,双目烁烁,盯着面前的一碗红糖煮鸡蛋,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你来啦,”她见女孩踱着步缓缓走来,笑了笑,“刚刚做的,我尝了一口,味道比较……”她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似乎记起刚才的味道,又抿了口白水,才说:“算了,我还是去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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