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抓着他的衣襟,哭得差点要断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这么……喜欢她,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乖、陛下乖……”
安抚许久后,小皇帝才安静了下来,终于肯跟着贾进忠走出这间房,乖乖坐好让人上药了。
药膏晶莹如雪,宛若羊脂白玉,可小皇帝一看,又不自觉想起了清平红色朝服下的那一身雪肌玉骨,于是泪也刷刷地落了下来,冲散了面上的药膏。
“亚父,我不想看到老师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贾进忠眼中暗光拂过,可面上依旧笑得和蔼,一边小心地给小皇帝擦药,一边试探性地问:“那陛下要将她收监入狱吗?”
小皇帝想了想,难过地皱起眉头,像拨浪鼓一样摇起头来,“不行不行,老师会疼的。可是一看见老师,我也很疼,怎么办呢?”忽然她眼睛一亮,大声道:“我要贬她!”
第20章 我的丞相啊
一开始听小皇帝说要贬清平,贾进忠是挺开心的。虽然段询季厚峰都已身死,清平一个人翻不起什么事来,但她总在朝堂之上给他不痛快,看着心烦。
但是他马上又想到,左相一职,虽为一品大员,但并无多少实权,如果皇帝不小心给那人指派一个品级略低但手握大权的职位,于自己是大不利。
还不如让她在京城蹦跶。
“我、我要!”小皇帝腮帮鼓起,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我要把她贬成七品芝麻官!”
贾进忠低头笑了出来,马上唤来内监将七品官职都一一列出来让小皇帝筛选。
七品……她谢清平就算能上天,也没法跟自己斗。而且当一直高高在上的丞相被贬谪成七品芝麻官,让她感受下被陛下抛弃的滋味,也未尝不可,贾进忠心底是这样盘算的。
小皇帝手里拿着朱笔,另一手捏着一只蛐蛐,口里喃喃:“大元帅啊大元帅,你替我选一个吧。”
蛐蛐在纸上爬了一会,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一行黑字之上,一边低鸣一边扇着翅膀。
“嘿,就是这个啦!”小皇帝在那行黑字上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圈,忍不住又玩心大起,用笔尖逗弄着蛐蛐。
贾进忠怕那张纸被皇帝毁了,忙从她手下夺下,瞥了一眼,黄帛上乌泱泱的一片,像是一群蚂蚁张牙舞爪——他一个也看不懂。
他正想问一下宫人这是什么官职,却见小皇帝挥舞着手来抢,“让我玩蛐蛐,我要玩蛐蛐!”
贾进忠生怕皇帝玩着玩着又改变了主意,忙将黄帛交给内监,道:“拟好圣旨,送到左相府邸里去。”
事实证明,他这个举动是正确的。
没过半个时辰,小皇帝突然一扁嘴,又红了眼圈,“呜呜,我还是舍不得老师。”
贾进忠忙哄道:“圣旨已经下了,不能反悔了,陛下先敲打一下左相,让她明白谁是君谁是臣,如果再想她,以后找个机会将她调回来不久好啦。”
小皇帝听了,觉得甚是有理,于是破涕为笑,“亚父说得对!”她哼哼几声,十分得意,“看老师以后还敢不敢打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臣领旨谢恩。”
清平接过圣旨,送别了宣旨的太监后,便让墨砚赶紧收拾行囊,自己却去卧房背了那台古琴。两人乔装打扮,一个装作文弱琴师,一个装作琴师夫人,很快就离了洛安城。
在城郊的客栈里,她们取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驱马向南行去。
贾进忠很快就会知道小皇帝给的官职是什么,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清平忍不住回首,见洛安城盘伏在原野上,城门洞开,如同一只吃人的巨兽大张着口。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多少士子梦寐以求,想在此地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清平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十年前,三个年轻人兴致勃勃地赶来此处,想一展平生之志,兼济天下苍生……可如今,只有自己逃出来了。
宦海,杀人不见血。
金銮殿外,贾进忠脸色阴沉无比,尖声问:“江浙监察御史?”
裴显吓得瑟瑟发抖,“是啊,大人……我只怕她……”
“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负手急急在廊上踱了几步,面上难得露出几分焦灼。
监察御史,虽然只是七品官,但手中权力并不亚于京中大员。
何况江浙自古富庶,还有一支他无法控制的奇兵——江海平。
“大人,您打算……?”
贾进忠瞪了他一眼,“还用我说吗?赶上她!杀了她!官道上都给我重重盘查,小路也别放过,我就不信,她能逃到江浙那边去!”
裴显抱拳,“小人遵命。”
或许不是虎落平阳,而是放虎归山……
贾进忠望着斜阳,发出了一声叹息。作为一个从最底层的市井无赖,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人,他很少自大,因为他深知在官场之上,自大会让人付出多大代价。
天子骄子如谢康,也是因为一时自大而败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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