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因花香,便无法欣赏这等美景,未免太可惜。”
倒不如将御风珠一同予她,让她不必再受花香之苦。
顾西月歪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像山间的小鹿一般柔软无暇。
“那我收下了。”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柔声道:“不说谢了。”
“嗯。”清平小声应了,忽然又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西月眉头轻蹙,“你怎么也这样?”
清平也很奇怪,这么多年从未对花粉过敏,难道是因为原主体质的关系,“阿嚏!”
“还给你,打肿脸充胖子。”顾西月瞋了她一眼,可指尖方触及她掌心时,忽然换了方向,改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发热了。”
清平也觉得头脑有几分昏沉,被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哆嗦。
方才被剑意摧损,再加上在冷风中立了半宿,生病倒也稀松平常。
顾西月将髻上鹤簪取下,凭空一划,顿时鹤唳九霄,一只仙鹤出现在她们身前。
“上来。”她朝清平伸出了手,见她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奇怪道:“怎么?”
殊不知她此刻长发散落肩头,月光洒落,将她本就娇小秀丽的脸衬得愈发秀美绝伦。清平不觉便有几分呆了。
“你在看什么?”
清平这才晃过神来,握住顾西月的手登上鹤背。
她们二人在梅林中站了大半天,此刻皆是浸润一身梅香,而顾西月却顾及她的身体,并未再驱使御风珠,于是——
“阿嚏、阿嚏、阿嚏……”
“前辈,不妨再……”话未说完,便被狠狠瞪了一眼。
顾西月捏着鼻子,双眼红通通的,“我不过是,阿嚏,有点冷。”
月光与云雾混杂,为天地添上一层朦胧。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一柄黝黑古剑突然飞至她们身旁,剑身在月光下闪烁幽微光芒。
“斩冰?”
顾西月松开她的手,“你不是不会御剑吗?站上去试试。”
清平看了她一眼,小心地探出一只脚去,在剑身上踩了踩,而后将身子重心移至这边。她控制好平衡,又缓缓伸回另一只脚,立于斩冰之上。
她朝顾西月笑了笑,笑容还未褪去,斩冰突然嗡鸣一声,载着她往长空飞去。
冷风灌满衣袍,掀起长发,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奔驰。
但倏而,这一切都静了下来。
云海破开,一轮巨大的孤月悬于空中,银白的光芒将云层晕染成粼粼大海。几点山峰冒出头来,如礁石伫立,又如小荷初露,以峻峭凌然之势拨开云海,又成为了苍茫天地中的渺小一粟。
明月出孤山,苍茫云海间。
清平震慑在这等造物神化中,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四周一片静谧。
天地不语,山川不语,明月不语。
唯有脚下宝剑,嗡嗡鸣鸣,欢呼雀跃,不肯停歇。
正感慨自然壮阔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阿嚏”,将她从无情天地带回至有情人间。
顾西月一手捏着鼻子,盘腿坐在仙鹤上,慢慢地跟在斩冰后面。
清平回头看她,如水的月光在她们之间流泻。
寒月高悬,万籁俱寂,莽莽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顾西月面上有些恍惚,清平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笑了出来,朝她伸出了手。
“小老板,你不怕我是骗子吗?”卷发少女抵住车门,朝她盈盈微笑。
“如今将军身边的是我,”北厥王储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千万年后,世间的一切化作尘埃,将军的身边,依旧是我。”
小皇帝伏在案上,手撑着头,撒娇道:“老师老师,给我弹首曲子好不好?”
“凤求凰!”
月光透过破窗漏进白鹤观中,窗外雨打芭蕉之声声声入耳。
看《逍遥游》的道士忽然放下书卷,怔怔地望着闪烁灯火。
风从破洞呼呼刮来,烛火摇曳,将书页上的字映照得有几分不明。
那上面写着——“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谁不想绝云气,负青天,逍遥游于天地?
若能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她只想与一人一同遨游宇内,乘风而行,看天地辽阔。
无论人世变换,日月轮转,无论要走过几个世界。
顾西月踏上斩冰,仙鹤盘旋几下,又化为一支银白鹤簪,落到她的手上。
清平思及过去,心头百感交集,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牵顾西月。
流丹真人的手哪是这么容易被牵到的?清平牵她一次,她便重重甩开一次,还要在那人手背上轻拍一下。
许多次过后,清平的手背上已被拍的泛红。她轻叹一口气,讪讪地收回了手,抬头看天地浩大。
几世的悲喜,爱恨,惆怅,一一从心头浮现,那感情十分玄妙,甜蜜之中隐有苦涩,冰冷之后又见欢欣,如同一场铺天盖地的冬雪后,墙角冒出一枝颤巍巍的梅来。
顾西月却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有些懊恼地撇下嘴,不知是不是由于香风的缘故,眼睛也愈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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