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着本已让他惊疑不定。
毕竟yīn阳道术和方术从战国时燕齐之国兴起后,世人很是相信的。汉初也仍笃信huáng老之术,对这种神鬼之事,多少是有所敬畏的。
刘彻再是帝王之尊,有文武韬略之大才,也无法马上说服自己那向来不聪明的陈娇从几百兵士中一眼认出jian细是巧合之事。
然而刘彻的目光触到那侍卫时是一凛。
他毕竟也是学过骑she之事的,知道这一击之力,实在不是陈娇能够使出的。
而他斜眼看到连只jī都没有杀过的陈娇以如此令人作呕的方式残杀一人后,此刻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更是暗了眼神。
被神鬼附身,许是真有其事。
刘彻想着,然而笼在宽大袖子里的拳头却捏的咯吱作响。
此人,留还是不留?
短短几息之间,他脑中就闪过千万种可能。然而最终脑中却浮现出一句话:
留此阿娇,则留大患。
连刘彻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那一瞬间他想到的,竟不是神鬼之力,而是想到了汉开国之后吕后。
若说他的祖母窦太后,和吕后倒还有可比之处,然而胸襟气度手腕依旧是不及的。若非他年少登基,大权旁落,他很有自信压制窦太后。然而吕后的手段,却实在比男人还要铁实。
阿娇和吕后?
刘彻自己也想笑了,可是眼下却是笑不出来。
阿娇,留不得!
他严整神色,转过头来。他比阿娇高一个头,两人相距不过两步,然而此刻他居高临下的眼神却让人感觉两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他看向唐眠的眼神,轻蔑又自负,竟像是闲庭信步之时随意看见的一个死物。
帝王之尊,果然是不同的。饶是唐眠中心稳固,看见刘彻这样的眼神,也不由有些震dàng。
若是再晚二十年让她遇见刘彻,恐怕她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了吧?
唐眠心中轻叹一口气。
这尘世上,就是有人活得像泰山,哪怕被再多的人厌弃也让人无法忽视,而有人却活得轻如鸿毛。
然而以这种帝王之尊的霸气,可撼山拔岳,震动江河,却也有拉不下脸来做的事。
唐眠低头嘴角一弯,脚底突然小小地奔了两步,冲到了刘彻面前。
刘彻被她一惊,倒退一步,刚才才盘算好的心思也被打散了,正伸出一只手去,预备把她推开,却不料那阿娇就因势抱住了他的手臂。
“皇上!~你怎么才来,阿娇都被吓坏了!……刚才那个宫人,分明是你老让她送东西来的,怎么突然就发了狂,她送的汤饼不知道为什么也有毒,毒死了青鸾,她又拔出刀来杀了huáng珠!可把我给吓坏了!她又不知道怎么对外面的侍卫施了术法,让他们都说是我会巫法,我哪里会什么巫法不巫法的?我还以为是他们看到我手里有刀才说的,吓得我把刀都扔了,一不小心丢死了人——也都怪他站的位置不对!——可是他们这样吓唬我,若是让外祖母知道了,也必定要重重地责罚他们的!”
虽然因为嫌累使的次数不多,但唐眠的演技已经不是一般的了,连珠pào似的打完响亮的一串,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她自己又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如小鹿斑比似的扑闪着抬头看刘彻,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在场的侍卫虽不说,心里却也有了计较。
这些人不都是刘彻的人。
本来是刘彻想先下手为qiáng,哪怕兵行险招,也至少要让阿娇坐实一两个罪名。陈娇杀人后的冷静正是他想利用的。
然而刘彻却被想到,刚才还淡定冷静的陈娇,却突然又变回了几个月前的娇蛮小媳妇。
刘彻怒极,本想甩手呵责,然而看到陈娇柔弱惊慌的目光,晶莹的泪水滴下落在他的手背上,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几分。
然而更重要的是,陈娇的一番话乍听似惊慌无措,刘彻仔细想想却已听出,在高光宫以巫法闹事的都是那名宫人,而那名宫人与刘彻本人却有着联系。在场的侍卫中不只有他的人,若他真惩罚陈娇,而这番话又被传扬出去,落人口实,馆陶公主岂会善罢甘休?而窦太后那里,更是打糙惊蛇,以后的路只怕是更难走。
本来他这一招就是兵行险招,所有的筹码几乎都在那名宋姓宫人的身上,那宫人本是楚人,与馆陶公主的夫君堂邑侯陈午之家有隙,因而自告奋勇而来,愿为死士。若她杀陈娇得手,又里应外合威bī高光宫宫女,布置得当,则陈娇即死,也能以宫女之口供坐实行巫蛊之术的罪名,给馆陶和窦太后打击;若是布置不好,那么一切也可都算成私人之怨恨,他刘彻可全身而退,世上也没有另一个陈娇可当皇后。
然而那宋chūn成了又一个荆轲,陈娇却没有死。
眼见得场面早就脱离自己的掌控,而qiáng行为之未免yù速则不达,刘彻也只好qiáng压无奈之怒。毕竟陈娇已经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把所有罪名算在宋chūn头上,以私怨之名作结,想来馆陶公主也无话可说的,说不定尚能离间馆陶公主与堂邑侯。
一念生起,刘彻立刻解决了事端,命令将那行刺宫人挫骨扬灰,且追究其九族,亦尽诛之。又派了人去通知长安城里的窦太后和馆陶公主,并安排了人来给陈娇安排新的宫室。
唐眠已经学了陈娇了,看刘彻吃瘪也觉得慡快,索xing继续使了xing子道:“半夜准备的宫室,哪里能让人好好住?青鸾huáng珠都不在了,我身边没个好使唤的人,这甘泉宫里大大小小的宫殿,我一个人住也觉得心慌得很。倒是卫子夫那儿我看还可以住住……”
“你——”刘彻皱眉,正预备说什么,却听唐眠又撇嘴道:
“你若不愿意,我就只能住你那儿去了!”
“你!”刘彻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前头觉得陈娇神秘莫测的自己是个笨蛋,眼前的陈娇,分明还是原来胡搅蛮缠的那个,先前以匕首掷杀人,大概也真的是因为人到了危急关头会特别有勇力的缘故。
然而想到卫子夫的温柔面孔,刘彻又是担忧。
“罢了,你今年就且住到我那儿去。”刘彻霍然转身,脸色有些难看。
“诶?”唐眠倒被惊了。她本来以为只要她这么吓唬刘彻,刘彻还真会让她住到卫子夫那儿去,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难道他对卫子夫是真爱?
唐眠想了想,又摇摇头,真爱假爱又怎么样?刘彻让她住到他近旁去,到让她省了从卫子夫那里走弯路了。
明明是夏夜,一阵风chuī来却chuī得她心头凉意顿生。大概是左右手边没了那一个聒噪一个沉稳的人的缘故吧。
唐眠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刘彻,眼一眯。
现在刘彻的命,她是要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跪地赎罪……我知道你们一定早就忘了我了(面条泪)
今天这章字不多,但明天后天我会继续更新的有木有→_→……
☆、第65章 大汉天子之陈阿娇(十三)
宫里头静静的,唐眠坐在铺着金huáng色丝缎的chuáng铺上。
橘色的宫灯无风轻曳。唐眠站起身,踩着赤脚就走到门边去,附近两个宫人忙急急忙忙跑过来,帮着打开了门。
门外一个年轻宦官也慌慌张张伏倒在地:“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呢?怎么还不见他来睡?”唐眠也不拐弯抹角。
“禀娘娘的话,皇上方才说了,今晚去卫夫人那里。”那宦官冷汗直流,声音也有些颤。直叹魏德臣师父把这么个苦差事jiāo给他,却不知道这回素有骄横之名的皇后娘娘要怎么闹了。
“是吗?”唐眠看了眼天色,却也并不很晚。
“这宫里我住不惯,我也去看看卫夫人。”她很自然地道。
可是这话一出口,可把那宦官吓个半死:“娘娘,这可使不得!要是惹怒了皇上,娘娘却只管挨上两句话,小的们的人头可都不保啊!……还请娘娘体谅体谅咱们这些贱命……”
其他宫人听闻,也是倏地都跪了下去求饶不已,倒哭得唐眠有些头疼。
不过刘彻今晚还能去卫子夫那里,倒着实让她有些生疑了。他这样的大计没有得逞,不乖乖处理之后的事,在窦太后和馆陶公主处小心掩盖,谋出新的计策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过刚才之语也只是试探,见宫人们这般回答,唐眠也不计较,豁地伸脚出门,笑道:“既然皇上不在这里,我去他书房坐坐,却也总是无妨的吧?”
不待左右阻拦,她便风也似的向前大步走去。
那余下的几个女宫人哪里赶得上她?便是那年轻宦官追上了,也不敢阻她的去路,只得走远几步跪在她的脚前。唐眠一脚踢开他,自顾自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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