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玄打眼瞧着那碗药,没说话,抖了抖袍子起身离开,赵清嘉悻悻的去吃药,司马玄踏出屋门后抬手将十六招了过来。
“留生说咳咳,”司马玄清了清总是隐隐有异物感的嗓子,边往府外走去,边道:“留生说他前两日在奉功巷口的茶楼里咳,瞧见了你那个表妹宁……”
荆陵侯眉心微拧。
自家主子的好记性从来不包括杂七杂八的小事,十六拱手:“宁玲珑。”
“啊我记得,宁玲珑,”司马玄抬手掸了掸衣襟上的褶皱,声音沙哑,略带鼻音:“说是在茶楼里也一并发现了宝信王府的小厮,回头你上心留意一些罢,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者不在少数。”
说着,司马玄抬起手,掌心朝下的往下压了压,示意十六止步。
“是,奴记下了。”十六会意的在主院门下止步,抬手揖礼,恭送司马玄离开。
司马玄一路朝外头走去,她的一只脚才踏出府门,留生就将马鞭子递了过来:“主子,那边儿来人了。”
“怎么说?”司马玄从留生手里接过这个自己惯用的乌金马鞭子,径直走下台阶来到自己的坐骑前。
留生拉住另一边的马缰绳,帮主子稳住这只前蹄轻刨的马,“请您一味茶居一叙。”
“果然还是不大信我呢,”司马玄低声说着,边抬起一只脚踩上马蹬子,她另一只手里攥着马缰绳,顺便攀住马鞍,一个翻身就跃上了马背,“那就走罢,随孤会他一会去。”
……
送走宝信王赵清迒的车架之后没多久,荀润竟猛地动了病气,一阵强过一阵的咳嗽甚至直接从他的喉咙里带出不少刺目的血丝,贾嬷嬷和府里管家一时大为慌神,幸好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曹徽在。
她一面派人拿了荀润的帖子去太医署请太医过府,一面让司马玄留给她的外院亲卫成勋驾车去无药堂请司马仁——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司马仁的那位师兄房闾子应该是还在长安里的。
果不其然,司马仁同房闾子先一步从无药堂赶来了荀府。
内阁首辅荀润的病来的颇为蹊跷了一些,他平素里身体还行,除了经久的胃病在其他的也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可这次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协助东宫查办了查良赫案之后他不甚在初秋的天气里着了点凉,中间发了几回热,吃了药已见好转,却不知为何一来二去的就又咳嗽了起来,如今他竟更是两腿发软,无有站立的力气。
他咳嗽见了红,贾嬷嬷关心则乱一时手足无措的,甚至忘记了要喊人去请大夫,
荀润躺在床上,他想稳住这个老实巴交的婆子,开口却发现自己咳嗽的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全,往日总是清冷的卧房里一时乱糟糟的。
荀润的头脑不仅有些昏沉,另也还有些无奈,好在,在他的视线变模糊前,他的“女儿”曹徽及时赶了过来。
曹徽本就出身长安大族曹氏,加上又独自执掌超品侯府中馈两年,她行事作风看似莽撞实则最为稳妥,然而凡是经由她手办理的事务,几乎就没有出过丝毫的差池,她是个镇得住局面的人,明显与当年身披甲胄带兵厮杀的司马玄是有些相似的。
身为自家师父的座下首席大弟子,曾游历过大半个晁国的房闾子的医术不可谓不精湛,他最擅长的是沿症寻根,又有师弟司马怀英从旁协助着,他很快就诊出了荀润的根本病症所在。
情况不是很乐观。
当日,司马玄出门在外忙碌了许久,她回到荀府时已经过了掌灯的时候,她刚走到中庭,曹徽跟前的陪嫁丫鬟春茹就拦住了她。
“老爷的病在下午的时候更重了一些,”奉命来等司马玄的春茹低着自己的头,如是说:“眼下夫人和小公子以及晴姑娘都在北院儿,夫人要奴婢在这里候着,等君侯回来的话请君侯移步北院。”
司马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生出了某种不是很踏实的感觉,便提步同春茹一起去到了北院。
院子里比往常多点着几盏红烛高灯,挂在廊下被夜风吹着,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热闹的味道,司马玄步履端方的往主卧的方向走,刚拐过弯就看见了主卧回廊下燃着的几个小火炉。
低矮的红泥小火炉一排三个并肩而立,上面皆放着专门熬药的砂锅,两个小仆手里拿着蒲扇认真的在看着火候。
“姑爷回来了。”见那长身玉立的玄袍之人负手过来,小仆们立起来给司马玄欠身问礼。
司马玄提提外衣摆迈上回廊,她点头应了小仆们一声“嗯”,欠身过去探看被赤红火舌嗞嗞嗞的舔着锅底部的砂锅,道:“是大人的药?”
离司马玄最近的小仆拱手:“是老爷的药,下午时姑娘将无药堂堂主和太医署的严太医请了过来,二位先生合力书的方子,里头有几味药珍贵不能吃烟,姑娘亲自交代仆们好生照看着呢。”
闻言,荀家姑爷抿着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那厢,贾嬷嬷挑帘从卧房里走了出来,见司马玄站在小火炉前,她急忙趋步过来:“姑爷回来啦,怎么不进去呀?老爷方还在与姑娘念叨您呢!”
“哦,”司马玄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离得近的小火炉,初秋夜凉,那里头的火熏得她的腿暖暖的,“嬷嬷自顾的忙罢,孤这就进去。”
摆手留了留生在外守着,司马玄自己打帘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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