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玄脊背挺直地盘坐在荀润对面,她颔了首,拱手揖礼:“请荀公指教。”
“整个大晁国里,元初你当得起一句年轻有为,你思虑周密犹如水银之泻地,处事敏捷若雷火之行空,可是元初呐,三千里路有阴晴,难知世事几多赢,
在你荆陵侯的位置上,你司马元初,脚下踩的是万副枯骨,身后守的是锦绣江山……而上一辈的恩怨,终归还是要上一辈的人来解决,众争之地勿往,众利之事勿争,你若能记着这一句话,就是万好。”
司马玄半垂着眼皮,硬生生将漆黑眸子里翻涌的思绪全都给遮掩了下去。
起身,整理衣冠,同荀润拱手揖大礼:“荀公今次教诲,玄定牢记于心。”
敲门声响,留生的影子被外面过道上的灯笼光打在了绘着《山间采茶图》的门纱上:“主子,到了。”
“荀公,拜托了。”司马玄再拜荀润。
荀润会意地闭了闭眼:“去罢,一柱香的功夫。”
……
“有两句话,想来还是得亲口同你说了,”司马玄披着留生的披风站在荀家的马车旁边,虽然身形瘦弱单薄了些,但也算得上是长身玉立:“我有些笨,思来想去便只得了这么一个法子——不过你放心,你想要的,我终归都会给你寻来。”
言罢,司马玄大步向旁走了几步,翻身上马,勒缰绳扬鞭而去,从头到尾毫不拖沓。
她知道,拖沓无用,曹徽本就是不大可能同她说话的,然而即便是说了,大抵也都是些她不大想听到的话。
所以不若一开始就选择不给自己机会。
听着马蹄声一路远去,曹徽拉开马车车窗,将车帘撩开个缝隙悄悄往外面看去。
外伸的窗台上有抹柔光被街上的灯光晃得温温一闪,曹徽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
是一只普通的玉镯,质地与制造工艺都属一般,但却是司马玄的亲生母亲给司马玄留下来的。
曹徽之所以会觉得眼熟,是因为司马玄在成亲那天将这个玉镯送给了自己。
伸手,小心地将它拿进来,握在手里,滑润触感冰凉。
车夫拉着骏马沿着长街徐徐前行,时间还没到宵禁,天气虽然冷但街上却依旧人声鼎沸颇为热闹。
曹徽靠在马车的最角落里,身子随着车身一晃一晃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将暖热了的玉镯捂在心口,一只手捂着嘴闷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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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日子已经到了腊月初十,这日正赶上大寒的节气,朝中众多官署之中,最忙的非礼部莫属。
傍晚,来刑部办差的礼部左侍郎焦侍郎办完事正准备回礼部去,却在出门后于刑部官署的门口遇见了下值后准备回府的司马玄。
“问君侯金安。”焦侍郎怀里抱着一大摞文书,一时腾不出手来揖礼,只好连连向司马玄欠身,神色颇有些凝重与憔悴。
司马玄此刻就站在荆陵侯府的马车旁边,她仿若没听见焦侍郎的话似的,只是低着头自顾系着身上的御寒大氅。
“主子,主子。”留生站在司马玄右侧的后方,轻轻地扯了扯司马玄的大氅,低声提醒她有人过来问礼。
司马玄抬头,眼角余光里扫见了焦侍郎,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向左侧转了转身子,同对方轻轻点了一下头。
见这位焦侍郎没有问好之后就告辞的架势,司马玄面无表情地将视线再次投过来。
这道目光的意思明显直白,只有两个字——有事?
焦侍郎似乎被总是冷着脸的司马玄吓到了。
虽然他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当的是同级别的官,但人家身上还有一个超品侯爵的身份啊,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更别提大出这许多级。
没办法,年下事多,尚书将这件事扔给他老焦,那么无论如何他都是得硬着头皮上的,不过,恰好在此处遇见也顶不错,省得到时候再心惊胆战地往那荆陵侯府跑。
思及此,焦侍郎连忙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递给身后同样提着许多东西的随从,递与接的过程中,有些许的公文节略不甚掉到了地上。
司马玄立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三人好一阵手忙脚乱,并且还悄悄拦下了想要过去帮忙的留生。
待焦侍郎将东西都塞给手下,他转回身来展袖给司马玄揖了一礼,开口语气似有些犹疑,甚至有些惧怕,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的口。
“礼部承办天家及各门宗室勋爵今岁的年礼,户部送来的账目里写明了要拨给贵府的开销,只是那簿子上收对账的人却与近几年侯府派定的人不一样,下官心下疑虑,却又不敢轻下定论,只好冒昧亲口问问君侯,不知君侯今年,是还按往年的惯例来,还是……”
还是当真和户部递来的簿子上写的一样,荆陵侯府今年要归到庆徐王府的名下,和王府一起置办年货?焦侍郎没敢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只是拱着手颇有些殷切地看着司马玄。
这老小子将话说的极其委婉,他并不敢直接在荆陵侯面前提起那边的庆徐王府,于是只好把嘴里的话说一半留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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