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司马玄顺着端药碗的手抬眼看过去——曹徽就站在面前,素纱遮面,眉目微垂,眼睛从始至终都不曾看自己。
“你与那些深闺里教养出来的姑娘都不同,”司马玄最后还是认命地将药碗接到了自己手里,长叹一口气,嘴角却勾出了一抹笑意来,“你从不指望依靠谁,也素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不若这样罢媛容,我给你说说眼下长安和朝堂的形势,你帮我分析分析参谋参谋?”
“君侯莫忘了,”曹徽拿起托盘里的书信认真看着,“我和你之间,还隔着血流成河。”
“不都挨了你一刀了么,现在都还在吃药呢……”司马玄瘪瘪嘴,略微有些委屈地嘟哝着,边抬手将汤药端到嘴边。
这人分明是准备要吃药了,却在闻到药味后又立马将药碗伸的远远的,一副唯恐避之不及,“那要不然,要不然就再给你捅我一刀解解气?”
啊!这药啊,闻着就知道是好苦好苦好难喝的!司马玄将端着药碗的手搁到了膝头——好难过哦!千辛万苦把这个女人弄回身边,她竟然逼着自己吃这么苦的汤药!没良心……
“真是话越说越混了,”曹徽看完信的内容,顺手将书信叠起来装进了信封里头,“君侯还是先吃药罢,仔细明日有人来探病,你却躺着不能动。”
“你看出来了?”司马玄恢复了那个冷脸君侯的模样,神情漠然地拧了拧眉心,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末了,她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亏我还说这里比长安要安全呢,没承想这么快就被你给看出来了,脸上真是挂不住……”
“你既有心思同我打趣,那就说明这里的情况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要命事,”曹徽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司马玄手中的药碗上:“如此想来,可不就比长安那边好多了么。”
司马玄挑眉,颇有趣味地抬眼看曹徽,最后却又缓缓垂下了眼皮:“你从来就是个通透的,再坏的境况好像都能叫说出花儿来。”
“那只能说明境况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曹徽的眉眼极轻地弯了弯,似乎是笑了一下。
“徽儿,”司马玄说,“不然以后在我跟前,你就不要戴着面纱了罢?”
你总是戴着面纱,我都看不见你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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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新岁之日,人人阖家欢聚,乐享团圆,夜幕将至,行在路上的永嘉郡主以及几个随从除了满肚子的寒风,从早上到现在就只吃了些冷煎饼裹腹。
冬日里行路,本就要吃尘吃土吃冷风,若遇天气不好,甚至还要吃雪吃冰吃雹子,真他娘的难——不过好在,众人都庆幸,自己跟随的是一位明主。
“禀主子,前面有个土地庙,可供落脚歇息的——吁,吁!”探路的随从侯再瑆打马回来,急急勒住马缰绳。
猛地收住蹄子的骏马似乎还想要驰骋,无奈被主人勒了马缰绳,只好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将蹄下的黄土官道踏起层层飞灰。
永嘉郡主向前面眺望一眼,带着明面上的这几个侍卫以及无论走到哪里都默默降低存在感的十六,一起去到了这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地庙。
暮色已临,土地庙庙门紧闭。
“行路之人叨扰借宿,敢问守庙之人可在?”方才探路的随从侯再瑆跳下马背,抬手拍响紧闭的庙门。
过了片刻,昏黑的庙里依稀亮起一盏油灯的光亮,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沙沙响起,光亮愈来愈近,陈旧的庙门从里面缓缓拉开,门轴发出绵长沉闷的咯吱声。
一个须发灰白稀疏的驼背老头出现在门里头,他拿着油灯晃了晃出现在门前的众人,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亲切的热络:“行路人呐,何处来,何处去啊?”
“我等自长定来,欲往蛟州去,途径此处,想借宿一宿,还请老先生行个方便。”永嘉郡主跳下马,周到有礼地向守庙老头拱手揖礼。
“既如此,几位里面请罢。”老头侧了侧身,将一扇庙门完全推开。
众人下马,进庙的同时逐一向守庙老头拱了手。
小庙不大,只有一间屋子,屋子正中间的香案后供着泥筑的土地神像,看起来不像香火茂盛的样子,但四下里却干净整洁。
进屋之后,守庙老头将几个人安置在了屋子西边的空处歇息。
随从韩遂梧去外头喂马,元存遇和侯再瑆管守庙老头借来一个铜壶,围坐在西边的墙下生火烧热水,十六抱着腰刀靠在墙角里,不时地闷声咳嗽一下。
俗话说进庙拜神,永嘉郡主负手站在香案前,先是静静地盯着这位庙里的土地神看了一会儿,而后微微欠了欠身,算作行礼。
守庙老头平时没少给借宿的路人行过方便,他健谈,也热络,见那边烧水的两个孩子正在就着热水啃烙饼,他从土地像后头的粮食缸里舀了小半瓢玉米磨成的粗面送了过来。
外头的夜渐渐深了,韩遂梧推门进来,肩膀上的衣服和头发上皆落着一层细细的水雾,他先是给站负手在土地像前的永嘉揖了礼,而后才走到了伙伴们身边。
“外头下雪了,小冰粒子落的那叫一个紧,”韩遂梧坐到元存遇的身边,接过元存遇递来的热玉米糊低头喝了一大口,五脏六腑瞬间暖了起来,“我把马栓到旁边的草棚底下了,估计夜里还得去守着。”
“没事儿,丢不了的,”守庙老头给韩遂梧摆了摆手,“这里紧挨着官道,大年初一,天下太平,只要你把马栓好了,它们就不会丢的——成,你们歇着罢,我就不打扰了,有事就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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