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_若花辞树【完结+番外】(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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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敖一愣:“桓、桓师?”

  刘藻点点头,又问了一回:“朕要视疾,桓师居何处?”

  “陛、陛下不是去访谢相?”胡敖颤声道。

  刘藻笑了一下,那容色淡淡的,却使得胡敖慌忙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刘藻深知,她若直言要来见桓匡,恐是连宫门都出不得。她需一契机,接触朝臣。桓匡卧病不起便是她的契机。

  胡敖且还猜不到陛下此时见桓师是何玄机,却本能地感知陛下此行必有些打算。

  皇帝是一傀儡。所谓傀儡便得安安分分的,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做,只需占着那位置也就是了。然而哪个皇帝,甘心只做一木偶。胡敖早知陛下必会有所举措,却不想这一日来得这样突然。

  小皇帝也不催促,四下望了望,仿佛赏景。

  胡敖瞥了眼身后,那是三十余名羽林郎。羽林设立之初,武帝为建一支私军,用的多是六郡良家子,也有些孤儿。到如今,羽林已成了官宦子弟,晋升之阶。三十余人,不知其中按了多少耳目。

  春和殷鉴未远,胡敖本不敢出头,但他看了看刘藻,暗自叹了口气——既已到了此地,纵使他不肯带路,想必陛下也有良策。

  桓匡天子之师,朝廷自亏待不了他。他的居处,自然也在这一片。

  刘藻使人敲开了门,门内出来一老仆,见了他们,疑惑道:“不知小郎是何人?”

  桓匡卧病,视疾之人不少,只是那是卧病之初,二月过去,除却几名入室弟子,常来侍疾,已少有人上门。

  胡敖上前道:“这是桓子的学生,特来探望。”

  “学生?”老仆的目光在刘藻身上上下打量。

  刘藻一笑,自袖中取出那枚武帝所赐的青鱼佩,递与他道:“桓师见了这枚玉佩,便知吾是何人。”

  老仆闻言,神色一肃,见那玉佩质地莹润,如一汪绿油油的湖泊,萦绕着温润的光,便知这小郎来历不凡。他双手接过玉佩,恭敬道了句稍等,便入内去禀报,去时还不忘将门重新关上。

  那扇黑漆漆的门再开,来的便不是原先那老仆了,而是一年过而立的男子,男子头戴高冠、褒衣博袖,步履匆忙。

  他一见刘藻,连忙下拜:“家君卧病,不能亲迎,望乞恕罪。”

  “吾视疾而来,怎能令桓师出迎?”刘藻笑道。

  男子这才起身,侧身让到一旁,恭请小皇帝入门:“臣桓亭,领相府东曹椽一职。”

  刘藻随他入内,道:“可是告假在家?”

  桓匡有七子,桓亭是他第五子,虽非嫡长,然而在京就近侍奉的,仅他一人。父亲卧病,为人子者,若不能告病侍疾,必会受人诟病。

  故而桓亭回道:“正是。”

  刘藻点了点头,也不与他搭话,跟随他往里去。

  桓亭见她并不谈及朝廷之事,也是松了一口气。

  桓宅甚是宽阔,两侧有廊依墙而建,正中一条石板路,直通堂前,如此一来,便显得十分幽深。

  桓匡卧病,不能起身,故而不登堂,直往后院。

  至一正房前,桓亭恭敬道:“请君入室。”

  刘藻在门前,脱履,单着白袜而入。

  桓匡躺在床上,手中颤颤地拿着那枚青鱼佩在看。他眼睛很浑浊,眼中光芒黯淡。刘藻自他病后,时常赐物赐药,却赐得不大真心。

  她不喜欢这位老先生,因他顽固守旧,且冥顽不灵,也兴许先生无过,是她过于功利,不能潜心治学。故而二人能和谐,全是刘藻装得顺从听话,装得喜好儒家。

  不知桓匡是否猜到她心口不一,但他其实颇为喜爱这师生缘不深的弟子。

  他见了刘藻,抬起身子,欲见礼。刘藻忙跨上前,扶住了他,将他轻轻地安置回床上,道:“吾师免礼。”

  桓匡的手因年迈,因疾病微微地颤抖,他将青鱼佩送到刘藻眼前,气若游丝道:“这玉佩珍贵,陛下可要、可要千万,保管好。”

  “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所形容的,是天下太平,君民同乐之景。

  武帝当年吟诵此句,赐皇孙青鱼佩时,未必是寄予厚望,但如今皇孙肩负汉室大业,这诗句便有了旁的深意。

  刘藻接过青鱼佩,郑重道:“诺。”

  桓匡看着她将玉佩收到袖中,保管好,方才缓缓道:“陛下此来,为的什么,臣知道……”

  自桓宅出来,刘藻达成所愿,心却更沉重了。她未料到,桓师愿意帮她。

  她今来此地,为的是换一名先生。桓师重病,经不起劳累,帝师一位,自是需让出来。只是何人可为帝师,又是一场商榷。

  刘藻心中有了人选,但她言轻,无人会听她的诏令。故而要将此人推上此位,必得有桓师相助。

  在病榻前走了一趟,出得门来,天似乎更蓝了些。

  刘藻仰头看了看,一行大雁,恰从空中飞过。她回头望了眼桓宅的门,眼中有些无所适从,与感激。

  桓师平日对她不苟言笑,她以为他不喜她,今番来,怕是得颇废一场口舌,不想还未等她开口,桓师便一口应下了。

  可见人外表所行,与他真心所想,未必是一致的。

  她还得将目光学得更锐利些,能看透人心才好。

  刘藻一面想,一面翻身上马,一面又思索来日若有机缘,还得回报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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