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黎思忖了半宿, 最终还是决定先设法探探那些胡兵的虚实。
人多是慕强的, 而军营更是将强者为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宴黎虽然还未上过战场, 但他也常年混迹在军营,凭着一副好身手赢得了不少赞誉, 也使得众人心甘情愿叫他一声“小将军”。再加上他此刻手持宴擎的将牌,如今站出来发号施令众人也是心悦诚服的。
高大山等人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胡人趁我军将士不备袭营, 杀了咱们那么多将士,如今敌明我暗, 咱们也可以同样杀回去!”
这些少年还未真正的上过战场,一身戾气却比这些经历过生死的老兵还重。因为他们的脑子里已经全部写满了仇恨,而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却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所以这话暂时没人附和, 百夫长和老兵都将目光投向了看上去更为冷静的宴黎。
小将军沉吟了片刻,说道:“倒也并非不可为。不过咱们只有这区区三百人, 与胡人的两千铁骑相去甚远, 如何行事还需从长计议。”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比起这个, 咱们还是要先弄明白这些兵马为何不进城。胡人兵力不多,不可能放任这许多人闲置的。”
事实上今次攻城的胡人拢共只有七八千,在分出近半兵马南下追踪燕王王驾之后,城中剩余的胡兵早已是捉襟见肘。如果继续下去, 城中这些胡兵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守军击杀,但如果有这两千兵马入城补充,宴擎他们恐怕就要头疼了……至少边城恐怕难以保全。
没有人反对宴黎的话,百夫长首先提议道:“我等昨日在军营外遇见了胡人斥候,杀了三人,胡人那边应当已经得知了咱们这群人的存在。胡人最擅追踪马儿行迹,小将军若是想要回城,便该尽早启程。但若是想要做些什么,咱们设个陷阱以逸待劳倒也不错。”
宴黎等人闻言不由讪讪,因为他们经验不足,昨日烧完军营之后竟是引了不少人来。若非有这些老兵帮他们收拾了残局,只怕这几个少年便要被胡人斥候追上遭殃了。
不过众人羞愧过后,也觉得这提议或许可行,毕竟胡人可不是被打杀了却不报复回来的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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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梁国而言,边境以北的游牧民族统统都是胡人,但胡人内部其实是分作了许多部落的。胡人的王庭有统御之权,但这也只是因为王庭势大罢了,其余部落虽然臣服,但到底不是铁板一块。
便似这一场突然发动的战争,胡兵拢共只集结了万余人,但其实已经包括了四个大部落和七八个小部落,最少的一个部落甚至只出了两百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庭出兵两千已是相当大手笔了,他们自成一股势力,由王庭的小王子霍达统领。
而让宴黎等人警惕的那两千胡骑,正是这支由王庭而来的队伍!
王庭的铁骑只在战争最初展示了獠牙,在奇袭了城郊军营获得近万斩获之后,他们便不再出动,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其余部落冲入了边城大肆劫掠——战争中劫掠所得归各部落所有,王庭并不会分一杯羹,而胡人发动战争多半是为了劫掠财富,如此便显得相当特立独行。
霍达王子已经在边城以北三十里外的一处平原驻扎了五天了。他相当沉得住气,依旧每日只派出斥候往边城打探消息,自己则在营中饮酒作乐,就连手下大将也劝不动他出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区区三个斥候的死亡自然是连点水花也翻不起的。这事甚至都没有传入上层军官的耳中,只有统领那队斥候的百夫长知道了这件事,却也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区区一些残兵罢了,何必惊动大人,我这便派人去剿灭了这些杂鱼!”
然后一支五十人小队便出动了,以他们的战斗力对付区区数十个梁国残兵自是不成问题,他们可是凭着两千骑兵便获得近万斩获的王庭铁骑——不得不说,因为奇袭军营时杀得太痛快也赢得太容易,这些被拘着的王庭骑兵们空前的膨胀了,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让弯刀染血。
可惜,这些胡人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五十人的队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如果放在梁国数以万计的军队中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可这支胡骑统共也只有两千人,再加上在袭击军营时折损了些,如今其实只有一千四五的兵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少了五十个人,便不是那么好瞒下去的了。
事情被传到了王庭大将图尔古的耳中,这位将军向来脾气暴烈,这几日眼看着其余部落的人冲进边城抢得盆满钵满,自己却在城外喝西北风,早已积了满心怨愤。当下便闯入了霍达王子的营帐,开口便道:“斥候昨日探到了几支梁军残兵,结果派去剿灭的人全都没有回来,王子就打算放任下去吗?”
是的,图尔古积了满心的火气,不仅是因为他们立下大功却没能入城劫掠,更因为在那一战之后所有人都龟缩了起来。他们不仅没有参与攻城,甚至于对那些从军营里逃窜出去的残兵也没有追杀,就这么在这破地方待了三天,除了斥候都不许大队人马离营!
这是打得什么仗?哪有仗是这样打的?如果眼前的不是位王子,图尔古早就提起拳头上了!
霍达王子却很淡定,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烈酒,目光平静的看着图尔古道:“让那些心怀鬼胎的部落替咱们去死,有什么不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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