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燕云州,却早已是神情恍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控制住了自己的腿,跑了过去,又怎么手足无措地接住了缓缓朝前倒下的容成姝。
她颤抖着手,紧紧地捂住了容成姝脖子上的伤口,似是想要就此封上它,让灼热的血不再涌出,然而,却一切只是徒劳,它依旧在她的指缝中不断倾泄。
伤得实在太重,容成姝已经活不成了。
感觉到生命正在不住地流失,她有些疲倦地睁了睁眼,哑着声,喃喃对燕云州道:“云州……你终于来了……我刚才……真的好害怕,怕你这次会来迟,怕我自己无法再见到你最后一面……对不起,我突然心软了,这些日子里,他是真心地待我好……所以,我没有下得了手……对不起……我已恨不起他……”
燕云州紧紧地拥着濒死的容成姝,眼中满是过去从不曾有过的痛惜,那样的悲伤,又那样的脆弱无助。
“公主一直都做得很好,都是臣的错,是臣救驾来迟了,不过公主放心,臣会救你,臣一定会救你!臣一定会带您回到大齐!”
她如此坚定地说着,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将还血流不止的容成姝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着外边走去。
容成姝无力地靠在燕云州的怀中,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容成姝弯了弯嘴角,似梦呓一般,又问出了那个曾在少女时,问过千千万万遍的问题:“那……回去之后,你愿意娶我吗?还是……你也会嫌弃我……曾嫁过人……依旧拒绝我……依旧不要我……”
燕云州身形一滞,旋即,她又将容成姝给搂得更紧了些。
她的声音突然便哽咽了:“我……从不曾想过不要公主啊……我只是不敢想……我只是……”
她说不出话来了。
容成姝苦笑一声:“那日寻到了你后,我便已经同你说了,我的答案,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逃避我……快四年了……还不够么……最后再骗骗我,不好么……”
“公主……”
感受着怀中女子一滴一滴滴落的鲜血,燕云州似是下了决心,道:“那公主……回去之后,我便去恳求皇上赐婚,恳求皇上将你许配给我,好不好?”
一向对于这份感情只知退让的燕云州,终究还是对怀中人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公主,臣求您,一定不要这样离开我,好不好?”
燕云州缓缓对容成姝如此说着,一字一句,都像极了悲痛到极致时,哽咽在喉头的声声哭泣。
在这些年来的沙场生活里,她始终不曾忘却的,便是大齐都城的那个姑娘。
她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去喜爱容成姝呢,当年,当她仍寄住于英国公府时,那个十五岁明媚的少女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便一眼惊艳。
纵使数年之后,当她见到了北黎贵妃,终于知晓了当年那个会拉着她扭扭捏捏地要嫁给她的明艳女孩,竟是高不可攀的永嘉公主,她们之间又多了一层永远不能跨越的鸿沟,她也从不曾有过片刻的忘怀。
如若她早知一切会是今日这般的结果,她就算是不要了这条性命,也甘愿冒着这天下之大不韪,去回应永嘉公主的这一片心,不管这条路有多么艰辛多么难走,她也始终都要与公主同行。
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她终究,还是在攻破了北黎这样最值得她欢喜的日子,第二次,心如刀割……
容成姝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又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别再叫我公主了好不好?这个称呼,好生疏……也好冰冷……我一点也不喜欢……”
“好,以后都不叫公主了,姝儿,姝儿,我也唤你姝儿,可好?”燕云州哑着声,终于还是唤出了这个在她心中犹豫了许久的名字。
“真……好听……”
容成姝轻声一笑,两行清流,缓缓自她的脸颊无声滑下。
“云州……”
“嗯?”
“我见过我娘了,虽然,我过去对她没有一点印象,我也第一眼认出了她……”
“她已经出家了……就在她儿时与宋云回相遇那一带附近的寺庙……”
“不要去找她,她真的没有做那些事,真的没有,我知道,为她平反是绝不可能的,但我仍然希望你能知道,我的母亲,她从来没有过任何坏心思……”
“我知道。”
“因为,我在意你的感受……我知晓你的苦痛……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
容成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云州……你真的不会怨我恨我,不会恨我是北黎公主的女儿了?”
容成姝始终记得燕云州对北黎的痛恨,所以,她在面对着父母皆是因北黎而死的燕云州时,总是在意着自己这半个北黎人的身份,所以,她一瞒着燕云州,就是瞒到了在北黎的再相逢。
而她之一生,也只有过去那些假装是永嘉公主的贴身侍女的日子里,是真正快乐的。
“姝儿只是姝儿。”
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容成姝仿佛是终于安了心,似哭一般地笑了一声,道:“那么……你要等着我……来生……你我还要再相见……在那时……你不再是将军……我亦不再是公主……而这仿佛永远也烧不尽的战火……也已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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