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堆积如山, 除了秦君岚处理过的急奏,还有许多等着云瑾批阅。
秦煜在枇杷林, 有柳千寻和自己两位母亲照顾,她放心的紧。秦君昊为陪儿子, 也未回宫, 云瑾便独自回宫临朝。
偌大的皇宫,仿佛又成了一座空殿。
月似明镜, 清如流水,笼罩着云栖宫。
龙烛轻绕,红光萦辉, 窗影灯前,云瑾伏案阅国事。她每日只睡一个时辰, 近乎不眠不休, 连续三日,终于将积压的国事处理妥善。
一如从前, 她总是难以入睡,唯一能睡得踏实的时候,便是纳兰清陪在身边的几次。入寝难安时,她便看书, 一来聚精会神时不会多思多想,二来她常年在冀都,对于收复的羽、骆两州风土人情知之甚少。
知己知彼,方能驾驭。清州已无后患,羽州虽说有凌钰震慑羽王,却还是不能大意,最难以捉摸的便是骆州。
十五万水门军,当年给赤甲军造就了多大的阻碍,她还记忆犹新。骆王一事无成,整个骆州的大权都落在玉阑王手中,他擅长水战,精通权谋,偶尔还会与清州来点小战争。云瑾完全不知这人是何脾性,所以骆州要如何分管,她还很伤神。
想到骆州和清州的百年恩怨,她就头疼,天高皇帝远,现在还没有解决之策。
四盏高大的银制灯架,点着笔挺的香烛,照亮整个云栖宫,桌案上那盏尤其明亮,映衬着云瑾有些疲惫的脸。
她正在看《骆国史记》,许是过于入神,忽觉得眼睛酸涩起来,视线也有些朦胧,看书中的字迹不再清晰。她放下书,托着额头,双目紧闭,轻揉眼角,疲态尽显。
“太后,您该歇息了,都三更天了,每天这么熬着,身子怎么受得了。”元熙沏了一杯茶端来,她见云瑾近日总是眼睛干涩不舒服,便以白菊混着决明子泡茶,为她清肝明目。
“哀家还不累。”云瑾轻抿清茶,入口清幽,倒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她哪里是不累,一直绷着不想放下而已。她想早些完成自己的安排,将秦煜还不能完成的事情做好,让他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亲政,将来她离开皇宫,也能稍许放心些。
“您这最近总是眼睛不舒服,奴婢传太医来给您看看吧。”元熙担忧不已,以前就觉得云瑾操劳,这次回来比起以前更甚。
“不碍事,许是近日挑灯夜读的原因。”云瑾动了动眼皮,感觉好转些,视线又落在了书里,“元熙,你有听闻过坊间关于玉阑王的传说吗?”
“玉阑王?骆州的夜玉阑吗?”元熙拨了拨烛火,剪去燃尽的灯芯,让光更加明亮。
“嗯,哀家觉得此人深藏不露,也不甚了解。”
“奴婢早年倒听离月姐姐提过他,这算着时间玉阑王已年过二十了,还未娶亲,曾有流言说他好龙阳,可身边又一直美女不断。在骆州,他就是权势最高者,听说人很严肃,多数人都很怕他。”
“嗯。”云瑾望着书有些出神,眼睛依然干涩,她仰在后椅,手触到了腰间。
她拿下锦囊,如宝一般呵护在掌心。如今她唯一的念想,便是这夫妻结,也不知清儿现在怎么样了?
清州相关之事都处理妥善了吗?是不是已经准备出海了呢?
想到清州,云瑾倒想起一个人来,“元熙,传任寒。”
“任侍卫长?”元熙不禁奇怪,莫非云瑾知道他是纳兰家的人了?
疑惑归疑惑,她当然得遵命,而今就算云瑾真的知道当初纳兰清带人进宫,应该也无事,不会治欺瞒之罪才是。
拾寒一直隐藏宫中,默默保护云瑾,凤撵出皇宫,他甚至都没能跟随,只因怕云瑾不在宫中,万一出现事端,可以及时得知。
他发现秦煜不上朝开始,便在怀疑出事了。有天晚上,他悄然潜入承阳殿发现秦煜竟不在宫中。他花了多少银子,迂回找了许多人才知他得病之事。
“不知道太后传召有何吩咐?”深更半夜被传唤至云栖宫这还是头遭,云太后可从来没关注过他,他是侍卫长,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还是很低调的。
云瑾望着她,挂着淡淡笑意,“听说你是纳兰家的人。”
拾寒一惊,莫非主上把他给卖给太后了?否则这听说之言从何而来呢?
“小的,小的....”他甚至忘记了该自称微臣,而不是用跟着纳兰清时的习惯用语。
“哀家有这般可怕吗?”云瑾饶有笑意地望着她,从她知道纳兰清身份那一刻,便知道拾寒是纳兰家的人。
以纳兰清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与宫中侍官相交,而且拾寒在围猎场救纳兰清的那一刻,眼中的惊恐和担忧,可不是对皇上的,完全是担心自己主子的慌乱。
这样一想,便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太后温婉慈祥,海纳百川,怎会可怕?”
“阿谀之言不必说了,你既是纳兰家的人,想必皇上的事你也早就想办法打听清楚了。”云瑾说话间站起身,走到拾寒旁边,深深看他一眼,“所以,她是不是也知道了?”
“太后..太后明鉴...”拾寒觉得此刻云瑾的气场太强了,分不清她是在问责还是试探,向来都是伴君如伴虎,他已经行事很小心了,竟还是被她一眼看穿。
“你起来说话吧。”云瑾语气终于平和了些,拾寒这才敢起身,衣袖轻擦额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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