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过后, 一切又归于沉寂,窗外是雾气微漫的早夏, 小镇一片安静。
沉蔻合上门后转了转指尖上挂着的小钱囊, 勾着系带便开始向外走去。
此间晨间,纵使眼前这一片区域算得上宁静, 但若是再往小巷口走、走进菜场,此刻便正是顶热闹的时候。
沉蔻挑挑拣拣,选了些裴真意和她自己都喜欢的时蔬, 又点着三两条漂亮活鱼让店家装进了容器里,这才悠悠开始往暂居处回行。
“噫?”沉蔻正打算离去, 便看见那鱼店的小水桶里竟还有一条全赤的小鲤鱼, 正孤零零地在小木桶里吐着泡泡。
沉蔻探头向小木桶中看,甫一和那小鲤鱼视线交接, 便感到一阵天然亲切。
“店家,这小鱼怎么卖?”她说着,伸手点了点木桶中的鱼。
“这个?不小心捞上来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你要,便送你了。”店家说着,也不多看,只示意沉蔻自便。
沉蔻静默片刻,伸出指尖逗了逗水底的小鱼,而后留下几枚钱,便将小木桶提了回去。
“先把你放进水缸里,下午或是明日再找时间,同真意一道把你放回江中哦。”沉蔻将木桶举高到水缸边,这样说着,便将小鲤鱼倒入了水中。
那赤鲤入了水缸,一时自在地游了一圈后浮上水面,轻轻摆了摆尾。
沉蔻笑着伸出手指逗它,一时无声间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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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上三竿、日影爬过窗台又投上床边,裴真意才幽幽转醒。
她扶着前额撑起了半边身子,眨了眨眼适应着眼下一片大盛的明灼光线。
“沉蔻。”她先是轻轻喊了一声,却发现四下空空如也,安静一片。
裴真意早已经忘了沉蔻出去了这件事,一时有些迷茫地下了床,端着杯茶水边抿边到处走动。
这一圈下来,她却发现房中无人,厅中无人,院中也无人。
裴真意感到万分奇怪,放下了手中杯,语调里带了几分焦急地再度喊道:“——沉蔻?”
依旧无人应答。
裴真意屏住呼吸将手撑在了桌面上,眼神渐渐从惺忪回复到清明。
到这时她方想起来晨间时候沉蔻曾告诉过她,要出去采买,但眼下早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个时辰,若是按往常,沉蔻应当早回来了才是。
这样想着,裴真意也走到了后厨,一眼便看见了后厨灶上放着的新鲜时蔬与一块切好的薄鱼。
——这应当是沉蔻回来过才是。裴真意想着,轻轻蹙起了眉,心下不解的同时也有些焦急。
她再也无心去喊,而是径直牵起了房中搭着的外袍,边穿边走出了门。
门外院中一片寂静,只有取水处边的陶缸里传来依稀水声。
那水声有些嘈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缸中跳跃。裴真意狐疑间朝水缸走去,直到走到近前,才注意到昨日里只有清水的缸中,这次多了一尾赤鲤。
这赤鲤的颜色十分熟悉,点点细鳞蔻色.欲滴,尾鳍飘飘像是轻纱将燃,静沉于水,如同赤玉。
眼前一幕即便与记忆有所不同,却仍旧令裴真意想起了晚春时候博山深涧中的风光。
所以,这是什么?
裴真意有些慌乱,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便呆呆地在陶缸边再挪不动步。
“……”
裴真意正是心慌意乱,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点了点水面,恰好缸中鱼还仿佛有灵性一般跃出了水面,冰凉的身子轻轻滑过她的指尖。
沉默中裴真意记起在很小的时候,她曾听蔺吹弦讲过许多故事,那其中有过经典也有过志怪,而志怪之中,最令此刻裴真意印象深刻的,便是狐妖化人、蛊惑众生,而后又化而归狐、悄然离去的故事。
这种想法一旦萌出芽来,就令此刻的裴真意感到了一阵全然无措的慌乱。
怎么办呢?裴真意此刻只觉得自己柔弱无助,全然无主。于是她靠着陶缸沉默了足足一刻,才咬着牙将手伸进了水内。
“我带你走。”她轻轻说着,用指尖勾了勾水面之下那尾鱼的身子。
那鱼仍旧是十分通人性地围着她指尖转,柔软冰凉的身子时不时在她皮肤上轻蹭。裴真意垂眸看着水面从树梢上坠落的倒影天光,久久缄默无言。
到了这里,裴真意纵使仍旧不知该怎么办,却到底还是已经行动了起来。她换好了衣物后,便打算往镇上集市去买一口更合适运输的缸来,好带着鱼离开。
她要带着鱼回到的最初的地方去,回到灵气充足、万物蓬勃的博山去,一切或许还有办法。
这样想着,裴真意不由得将视线挪到了房中沉蔻留下的小扇上。
那小扇日日被沉蔻带在怀中,便难免早已染上了沉蔻身上的幽幽沉水香味。裴真意轻轻捻着扇柄,忽然便感到了一阵不可承受的荒唐。
这种荒唐感让她觉得世上一切都虚幻得可怕,仿佛便再没有什么称得上是真实。
除却此刻缸中那尾赤红鲤鱼。
念及此,迷茫之中裴真意便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水缸边,垂眸再度看向粼粼水波之中的那尾鱼。
“喂,”裴真意站在一旁轻轻喊了一声,忍不住咬了咬唇,“沉蔻。”
鱼自然不会回应她,只是在水中游了个圈。
一切都显得冷冷清清,庭院中只剩下了水滴落在石砖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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