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点头。一桩心事说完,还有一桩压在心上。
“妈,你说长相厮守更好还是曾经拥有更好?”
她的音调上扬,尾音拖得长长的。杜云没法回答。原本以为长相厮守是最好的结局,可真正生活在一起才发觉两个不同的人要长相守有多困难,生活里的鸡毛蒜皮折磨的人简直要窒息。是的,要窒息。那长相忆呢一定觉得有缺憾,不甘心。
说男人至少需要两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块蚊子血,白的呢,还是“窗前明个月光“;倘若选择了白玫瑰,时间长了就成了衣服上的饭粘子,红的还是心尖儿上的朱砂痣。其实倒也无关男女吧,人呢,就是占着黑的,想着白的,活着,怎么都觉得不满足。
“你知道林彦宁是谁吗“安宁吃完了饭,饭碗就摆在鼻子底下,筷子还在手里握着。杜云的饭吃不下去了,佯装着回答不知道。真真的没想到她竟是专门来提前嫌往事的!
“我和安彦的名字是从这名字上拆下来的吗?两年前我找到安少林的姐和姐夫。你见过那个男人吗“安宁停下来看对面人的反应,“他姐夫说自从你们结婚他就再也没了我爸的消息。看起来他还挺怀念的。妈,你真的不知道林彦宁是谁吗?我爸从来没跟你提到过“
杜云没说话,复杂的情绪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一同盘踞心头。
“我的那个姑父就是林彦宁!多巧。那个姑姑一直没有孩子,那么有钱,但是也挺可怜吧。比你还可怜,最起码你还有我和安彦。“安宁看着要起身离去的杜云,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别收拾了,妈,一会我收拾吧!“
杜云知道自己逃不掉。方才还平静温柔的安宁瞬时变得恐怖狰狞,连她的笑都诡异且另有深意。她在发怒,安宁在发怒。
“妈,我最近总做噩梦。也不是最近了,那个梦好像从小就一直做,最近两年更真切了,也有更多的细节了···本来早就想跟你讲,也怕你觉得荒唐,或者害怕···就是梦见更小的时候。梦太真了,甚至分别不出是真是假···你想听吗我好像从来都没说过,跟任何人都没说过。梦里头我只有八九岁站在院里,眼瞅着樱桃树抽枝长叶,苏苏苏地···我想要找你们一起看,可是地上全是血,太多了,好像能把我淹死···是不是挺吓人“
杜云颤抖着,一个词儿也讲不出来,安宁身上那个人的影子又回来了。过了半晌,杜云牙齿打颤着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安少林确确实实是死了,是吧“安宁变得恶狠狠,脸甚至狰狞起来。
原来这就是根源!杜云闭了眼睛,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她从泥坑里费力爬上来,竟是为了把自己也拽下去!
“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个姑娘,你一直都知道我会喜欢女人吗?或者初中那会儿你把我送去看心理医就开始知道了,人家都说,当妈妈的总会有感觉的是不是“安宁呵呵笑了一声,“这种事对你来说是什么感觉?你觉得气愤还是觉得恶心“安宁起身收拾桌子,不等她的回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杜云呆坐在桌前。
“你后悔吗“捡完最后一双筷子,安宁平静地提问。她的一双眼睛像极了安少林,沉默着,冰冷。
安少林最后问“你难道不后悔吗“那眼神冷冷地,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他的心比石头还冷。
安宁还是日日按时按点回家,杜云却日日躲着安宁一样,很少留在家里。
一切好似回到了原点。
杜云的沉默和逃走让安宁没有获得任何快感。每每报复的时候安宁总不能得到设想中的轻松愉悦,最后还是自己败下阵来。哎,相互折磨。
这下子,连可以相互折磨的借口也没了。终于捋清楚了故事的过去,安宁却打不起精神梳理故事走向了。
怎么做什么到头来都不能如愿呢
第49章 中间的过去48
四年了,谁成想竟然是生离死别了。生离,死别。生,离,死,别。
航班延误,等在候机厅时候,安楠楠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弥天大谎,是安宁逼自己回心转意的一个谎话。那个事事都淡然的安宁怎么会选择如此的一条路是或者否,对或者错,黑或者白,生活中明明没有这样二选一的选择题,她却硬生生做出了一个这样的解。
“真是个傻子!“
一直到看见荒山野岭中树立冰凉的墓碑,安楠楠的心终于才落了地。看着上头严肃的“安宁“两个字,安楠楠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墓碑漆黑油亮,能清晰地倒映出安楠楠滑稽的脸,一看到自己的脸,安楠楠又忍不住哭了。
上山的小路两旁稀稀落落的两排树,不过人高,风一吹,立马呜呜地叫。天阴沉着,云也黑漆漆地,偌大一片墓园诡异地安静。安楠楠出乎意料的没有害怕,兴许是因为她就在跟前吧。哪怕阴阳相隔了,她还会让人安心。
“别怕,有我呢!“
安宁先前总说这话,因为安楠楠胆小的什么都怕,树的影子,飞的虫子,桌上团住的纸,尤其在安宁身边的时候。安宁一直就像是身旁的树,深沉无语,及时给予呵护照顾。她的爱也是无声无息,以至于安楠楠和她朝夕相处三年多才发觉她深深隐藏住的心思。
其实过去里头有那么多细枝末节可以窥见真相呀,偏偏竟然能够视而不见。她那么多次明晃晃的暗示呢,当时只当是她学着了柳怀玉的没个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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