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顾执事冷锐的眼睛,他第一次说出违心的话语:“我看到了最恶心的欲望。”
顾执事清楚,这位出自衡阳宗的晚辈,在说谎。
一向实诚的人这一刻眼神漂浮,神色也很刻意。
顾执事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钢珠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她冷哼一声:“可是第二天,没人见到那个雏儿,地上就只有五具尸体,那个雏儿,不见踪迹。”
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用这样的语气形容他心目中惑人心弦的妖魅,所以他垂下了眼帘:“也有可能,是被杀死我师兄的人,救走了。”
“要不是因为我留了心神,我几乎都要相信你了,”顾执事站起身,“以你的性格,如果看到的是那般不堪的场面,怎么也不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退出来,还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话说到这里,他无理的打断了顾执事的话,突然站起身:“顾执事,师兄的胸口上留下了一个掌印,我希望你能调查出,留下这个掌印的人出自在何处,至于那些江湖中不入流的人死去,兴许便是一个意外,我师兄毕竟是在贵宗的范围内死的,也希望贵宗能尽快查明事情的真相,给我衡阳宗一个交代。”
顾执事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手指轻轻搓动,她并未对少年言明,他师兄胸口的掌印咋看之下像是大炎帝国边境圣魔教中高手所为,然而细细看去,那掌印更像她记忆中的一个高手。
一个有宗师级别实力的高手。
夜间,她细细查询着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头绪,也是她心细,这才从尸身上刮下了那一层薄薄的碎屑。
种种疑问在她心中徘徊。
分宗的宗主对她的要求是,快刀斩乱麻,尽快将这件事了结,要是查不到真凶,就随便抓只替罪羊出去。
她自是不想敷衍此事的,可这毕竟是宗门的命令,她也只得执行。
第二日,少年玄卿便看到了当夜那名实力可怕的少女。
她的脸没有变,她的臂弯上是一个篮子,篮子里还有一只扑腾挣扎的山鸡,她看着尾随而至的少年:“何事?”
他抿着嘴唇,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昨夜,我师兄死了。”
她的眼睫微微垂下,看起来恬静柔和,她的声音也是一般,清冷柔和:“我知道。”
少年的呼吸有几分急促,他本想问,是你杀了我师兄么?
可是这句话在脱口而出的瞬间止住了。
他不信,是她杀死了自己的师兄,他问:“你看到,杀死我师兄的那个人了吗?”
少女点点头,平静的回忆:“是个黑衣人,男人,没有带兵器,而且……很强。”
藏在少年心中的疑问有很多,看着眼前平凡的少女,他甚至怀疑之前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终究是带着敬畏和仰视看待她的,他问:“有多强?”
她想起了父亲。
于是认真回答:“宗师级别。”
这一刻,少年豁然开朗。
也难怪,师兄会在睡梦中被一击毙命。
“你和他交过手?”少年的呼吸有点急促。
“交过,”她回忆,“那个人,用掌法,身材矮小,不过轻功卓绝,我追不上他。”
少年深深弯下腰:“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即使那件事未发生,在下依然想代师兄对你说一句,抱歉。”
婕铃垂下眼睛,她的情绪没太多不岔。
在这世间这么多年,她连自己的家人都看不懂,更何况是陌生人的人心。
她简单的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的师兄也没有,他只是选择了无视而已。”
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再怎么样,也比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一箭射穿胸口来得轻松。
她终究,无牵无挂了。
她想了想,抬眸对少年说:“遇见我的事情,你谁也别说。”
少年道:“即使我不说,如果你被其他人发现呢,毕竟你身上如今牵扯了五条人命,一旦你被空禅宗盯上,即使你……总是难以脱身的。”
她感受得到,这少年是真心为她想。
或许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傻里傻气的人了,她的心下也有点愉悦:“你不说,没人知道,谁会去注意一个乞丐呢?”
少年双手作揖:“谢姑娘,今后一别,只怕,后会无期。”
婕铃笑了笑,她转过身,平静道:“后会无期。”
她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随着逐渐深入到山野,她也捡了一些蘑菇,野菜之类她又不认识,只得作罢。
刚才如果那名少年是带着恶意来的,或者现在,他已经成为一堆灰烬了。
她没有告诉那名少年的是。
虽然那个黑衣人逃走了,不过他的一只手掌却被她的触手缠上,吸净了上面的血肉。
这段插曲并未影响到她。
她想起那小姑娘干净的眼睛。
虽然看起来像一颗豆芽菜,可她的眼睛、她的心是柔软的,不像那个阿谦,表面上看起来平常普通,实则心术不正。
她暂时肯留下来,只因为,这里给了她,连她生活了十来年的家都不曾给过的,属于家的感觉。
如此柔软,如此平和。
她清楚她不会停住前进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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