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从未向外人提过他的父母官职背景,也从未像现在一样,希望能够活着走出屋子,活着回到伙伴身边。
三条子咬着牙,他头上青筋暴起,突然一脚将哑巴踹得撞在地上。
“你坑我,坑青爷,还敢要命?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哑巴匍匐在地,他的手腕和脚腕上咕咕鲜血,脆弱得连三条子毫无章法的一脚都躲不开。
三条子狞笑烧红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小子,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出名的么?嗯,看样子你记得,不过有一点,知道的人比较少,其实啊,我这个人,就喜欢给人开膛……”
哑巴眼底的希冀随着他的言语消失,露出认命的绝望。
后面那群人的智慧和实力都算准了他,赖以生存的技能全被挡下。他与青帮的底子被摸个干净,被抓后,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只知会了三条子一人。只有这个遇事只会拔刀子又对青爷无比忠心的三条子,会完全不顾他的身份,他的背景,一心为青帮清理门户。
用他哑巴的命,还有三条子自己的命,来洗清耻辱。
以防万一,甚至还有这满桌的催命粉。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伙人,不同人分工合作,做掉了他。
逼杨秀发疯。
逼徐臻发疯。
他想尽办法,甚至无法警告杨秀一声。
终究无用。
跟已经想好求死的人再无道理可讲,哑巴低声轻笑起来,大拇指指腹留恋地摸索着劣质地板上支楞地突起。
‘还有很多事想做啊。’
‘都没有媳妇,不过这样也好,少一个人伤心。’
‘秀姐的那位,只在机场见过一面,还没正式介绍过,都答应秀姐去吃饭了,好可惜。’
‘秀姐打算彻底退出了,我……跟了秀姐九年,一起离开也不错,回去孝敬父母,找个贴心人,过过正常日子。原本都想好了……’
‘好多遗憾……’
三条子破漏的嗓音响在耳边,打断哑巴的思绪,那张脸既丑陋又充满嗑药的兴奋,“很硬气嘛,有种!我喜欢!你越能忍,今天咱们就越有得玩!”
哑巴看看他扭曲的面孔,静静闭上眼。
最后的时间,何苦再让眼睛受这份罪。
不久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哑巴,二十八岁,三年T组,六年半待命-缉毒组
代表杨秀过去的最后一个人,殁。
半月后,杨秀发疯。
第194章 捅破
在那晚之后,时间就不再是线性的单调向前。
错乱的碎片点缀在记忆里,杂乱不堪。
曾经来过一次的平房,院子的枣树下,一个瘦削的身影蹲在那里,手指触碰地面。
指尖有一片早已干涸结疤的污渍,手指的主人没有嫌脏,污秽里残留的记忆是她停留的理由。
娃娃脸背对着她,扶着枣树大吐特吐的狼狈样仿佛昨日。
帽檐遮住了身影所有面孔,抬起头来,漆黑的口罩与瞳孔一样沉浸在黑夜里悄无声息。
身影回到房间,和衣躺在干硬的床上。
与她一般无二的习惯,照搬她的模式,她睡床板,所以哑巴的所有窝点,都只有床板。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一直到天边泛明。
瞳孔周围的血丝,迎着射进来的阳光对照,能看到里面疯狂的印记。
此时此刻,是那夜之后的第二十二天。
哑巴的头七早过了,但杨秀计数的方式与别人不同,从终于挖掘出结果那一秒,哑巴在她心里变成了一捧尘土,此时此刻,是她心中的头七。
冤魂归来。
她再也不在乎任何事。
在静谧的宅院外,警车鸣笛乱窜,警局乱作一团,有数人的名字在今夜后备注为失踪。
三条子也在“失踪”之列,他家中满地散落的是青帮历年的账目,厕所里有没有遮掩的血渍,血液残留浓度让法医当场判了三条子的死刑。
天子脚下,皇城国都,这是真正的恶性事件,以国家为背景的追根究底让今夜很多人都不得安眠。
杨秀会不会杀人,所有人都猜到了。
所有人包括三条子自己,在那晚之后都不再认为他能活。
但没人猜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杀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掀桌子。
军旅生活的基本守则就是驯养教化。这位累累功勋的半待命当年遭遇称得上惨淡,但最终的反抗也不过是脱了制服。
为什么今天要堂而皇之杀人?为什么不毁尸灭迹?为什么要办成惨案?为什么?
为什么!
没有人会认为杨秀是怒火攻心,多年的训练已经成了本能,情绪压不过理智。要是这点事都控制不住,早几年就崩溃了,活不到现在。
所以归根结底,谁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就这么捅破了天。
别人有什么样的后果,迷雾一般看不清,杨秀的下场清楚明了,自己个儿是把自己一把撸到底。
谁也压不住,连一声警告提醒都做不到。原本洗白的背景被加黑加粗伴着一厚沓文件进了高级警备。
什么业界后进,什么明日之星,这件事对杨秀最好的结局,也就是此时此刻的现状——悄无声息。
没人大张旗鼓地找她,没上新闻没上头条,业内也没人清楚她的去向,就连时代内部熟人都摸不清状况,顶多是嘀咕几句总秘又失踪了?徐总的总秘职位是不是被诅咒了?还要找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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