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睡个觉吧。”乘电梯的时候沙扬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好。”我说,“可能消耗过度了。最近很忙,也很累。”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沙扬歉意地朝我一笑,“我不该要求你这样打球。”
“没关系,打得尽兴。”
“我先送你回家吧。”沙扬明亮的眸子异常清澈地坦诚地看着我。
“好吧。”那是无法也不该拒绝的眼神。
来到车库,沙扬先拉开了后尾箱,拎出一袋东西递给我。
“给你女儿的。”她说。
是一袋巧克力和两张最新芭比DVD碟,我女儿的最爱。
汽车缓缓开出小区后,沙扬按下了音乐按键,是小提琴曲《梁祝》。
以前沙扬播放的都是轻缓的钢琴曲,轻松、浪漫、美好。放小提琴曲这还是第一次。尽管我更喜欢小提琴曲,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还是宁愿进耳的是钢琴曲,小提琴曲往往太细腻,太柔情,也太忧伤,我以为。
“谁拉的《梁祝》?西崎崇子还是盛中国?”我问沙扬。
“你听呢?”
“西崎崇子吧?”
“对,她拉得最有味道,盛中国的太急了。”
“唔,还行,我听过盛中国的专场小提琴演奏会,很精彩的。”
“是濑田裕子伴奏的吧?”
“是。”
“琴瑟和鸣,这对夫妻甜美得堪称完美。”沙扬面无表情地说。
“对,其实中日可算是老亲家了,结成婚姻的无数,能琴瑟和鸣的也比比皆是。李叔同跟他的日本妻子感情也非常好。”
“可惜弘一大师出了家,他的日本爱妻想再见到他就只能等到上‘西天无极乐土’的那一天了。”
“那倒是。唉,日本和中国,怎么说呢,既是亲家又是仇家吧。”我说,“因为在许多方面门不大当户不太对,这小亲家家里条件恶劣野心又出奇的大,就干起了时而靠近学习时而偷觑掠夺的事来了。”
沙扬没吱声,就两眼盯视前方,我才想起也许不该谈这个话题。
“对不起。”我歉意地笑笑。
“没关系,客观事实就这样。我喜欢真实的东西。”沙扬淡然一笑,说,“中国和日本,一直是我心里的痛。作为混血儿的后代,我的感觉有点复杂和尴尬。作为中国人,我痛恨日本的霸权主义军国思想侵略行为,作为日本子民的后代,我羞愧于日本人犯下的罪行。我热爱两国的优秀文化和文明,我家里人执意要传承的却是这两个国家文化里的落后部分。我厌恶日本男人的惟我独尊,恨日本女人的逆来顺受,而我这十来年苦苦爱恋的却是一个日本女人。讽刺。”沙扬弯了弯嘴角,自我讥讽地冷笑。
“这也无可厚非嘛,你无疑是优秀的。”我找不来更多的话了,就想尽快跳过这个中日话题。
沙扬仿佛明白我心意似的,没再发表看法,就目视前方,把车开得飞快,仿佛在进行一场冷酷的赛跑似的。
“这绿化带里的是什么花?”沙扬突然问。
“丝木棉。”
“南方就是好,秋天了还开着春花。”
“你住美国北部?”想了一下,我问。
“是,纽约。那儿现在绿树基本没有了,雪都下过好几场了,不过那儿的秋天确实烂漫,色彩斑斓。”
“可以想得出来。”
“不过我还是喜欢这儿的丝木棉,还有常青树。”
“唔。”是的,我也喜欢。
快接近我家的时候,沙扬明显放慢了速度,并侧过头来看了我好几次。
“我打算去一趟日本。”沙扬终于直率道,两眼清澈地望向我。
见我没表态她又说:“日本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男人的男人,或许她经历过被男人统治的生活后会有所改变呢?我想试一试。”
“试试也无妨,记得善待自己。”除此以外我再无他话。
3 爱唱歌的青蛙
周一一大早曲莉就约我中午再到农家菜馆就餐,我没意见她马上订房。当然,我不可能有意见,自从我们“接头”成功以后,就经常到那儿吃饭。
下班时间一到,我们便离开了办公室。
“有什么好事吧?今早一直眉开眼笑的。”走出单位大门后,我问。
“是,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曲莉不自觉地轻轻耸了耸肩缩了缩脖,脑袋一侧,又腼腆又灿烂地笑道。
“唔,看来实在是高兴得不轻,恐龙动作都出来了。”我哈哈大笑。
“坏蛋!管他什么动作呢,高兴就行了!”曲莉满脸通红地叫道,当然是因为兴奋而非恼怒。
“好,分享一下吧。”
“我们周六到天地公园了。”曲莉的声音回复了轻巧柔美。
“嗯,两人浪漫约会了。”
“也不是啦,我带着儿子,我们是三个人去玩的。”
“哦。”
“本来是我们一家三口说好了周六到天地公园玩的,后来我老公有任务去不了,我从来不一个人带儿子去玩的,他太调皮了,我管不了,就不想去了,我儿子就哭闹不停,我就试着给她打了个电话叫她陪我去,她竟然答应了。”曲莉笑得两眼弯成了缝,月全食了。
“就这样?”
“是啊,她陪了我们一整天,太美妙了!”曲莉眼望大街,张开两臂做了个向下伸懒腰似的动作,仿佛普希金在朗诵他的爱情诗《致凯恩》,又像蝴蝶夫人在歌唱她的咏叹调《晴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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