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她柔声劝着。
“你别同情我。”季舟白想把人踢开,自己却一下子跌了下来,重重摔下来,压在林牧身上。
林牧被她压得五脏六腑都要碎掉了,直冒冷汗。
季舟白却清醒过来:“你笨不笨?二楼怎么能死人?你让我压死了我还得赔你钱。”
她被扶起来,搀到座位上,腰酸背痛,林牧像是被贼敲了似的,浑身疼痛,说不出话,眼泪却率先表态。
“我没欺负你!”季舟白恨恨强调,自己却又忍不住红了眼,“我死了不是更好吗?我死了对谁都好,我很多余。”
并不是。并不——林牧慢慢攥了季舟白的手,紧紧握牢,摇着头不言语。
“我知道你讨厌我了!不用狡辩!”
她可明明一个字也没说!哪里来的狡辩?
季舟白认定她在无声狡辩,红着眼控诉起来:“你这人没有良心,谁拿你做跟班?谁蓄意撮合你?你天天惹我生气,我说的话你没一句听的!周杨柳的事情我有什么立场,你情我愿的,你们是初中同学,我们是什么?我是恶霸地主,剥削你的劳动,我也问过你如果学有余力的话,我们也愿意帮你……谁一天高兴一天不高兴,你有周萌萌周杨柳,反正所有人都比我重要好了,你什么时候拿我当朋友了?你有我家钥匙不开门,做了一桌子菜等你,你就赌气走了!”
她越控诉,越觉得委屈,偏偏林牧身上疼,她打不得,只好恨恨地咬牙切齿:“早知道你们好学生心思多,我还不信,就摊上个你,我没一天消停日子!周六我才回家,爷爷就没有了,你也不来问我,连李小川都不如,可我就是贱人一个,想攀高枝,想和你做最好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这个那个的,小萌小柳的,哎呀谁肯稀罕我了?”
林牧却是愕然。
季舟白控诉过,眼圈红红,碎碎地哭,泪珠比金子更珍贵,胡乱抹了一把脸:“我又不是见不得人搞对象,周杨柳说我坏话你也不否认,可见你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反正我也留不住朋友,你走就好了,我死了,大家清净!”
她知道林牧不肯让她死的。
林牧两次走回来,她就什么也不想了,说明白,哪怕说出来就显得自己不骄傲了,也要说清楚,叫林牧知道她林某人有多过分。
死也不过是摆给林牧看,胡搅蛮缠,她自己心灰意冷,别的留不住,只想留住林牧。
林牧默默道:“对不起。”
“谁要你道歉了?”
季舟白又恨恨咬牙,觉得林牧太过客气,拉开了距离,显得太过生分。
她和男生来往,没有勾勾绕绕,和林牧来往,就要心思细腻地想许多。
又因为是同样的身体结构,对方也想得复杂,缱绻心思绕来绕去,变了味道。
“钥匙给我。”林牧说。
季舟白极为愕然,简直不能相信林牧会这样说。
但她还是摸出钥匙递过去,林牧接了,揣进兜里:“回家吧。”
“你这人——”季舟白愤然,“还我!”
“我送你回去。”林牧说。
伸出去的手就显得尴尬,季舟白收回,茫然抹了抹眼泪。
林牧起来,将书包重新背上,安安静静等季舟白也收拾好了,两人离开教室。
路上,季舟白说:“能被你敷衍我也挺高兴的。”
林牧心底的忧愁被更大的忧愁占据了,压得深深的,她为季舟白难过着。
于是她轻声说:“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让你伤心,但是我那天很奇怪,请你原谅我。”
“那周萌萌呢?”
“怎么提她?”
季舟白不言语。
过了一阵,季舟白又问起:“我真的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吗?”她加了个最好。
“你真的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林牧也加了一个。
于是季舟白再问起,又加了一个,林牧回答,再摞一个。
两个人争执“最好最好”到底数了多少个,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不断地反弹,反弹无效,再反弹——
到了季舟白家门口,她又不屈不挠:“你有多少个最好最好最好……最好到无穷多的朋友。不说我爷爷的事情,不准同情我。”
“一个。”林牧轻轻答。
对面的季舟白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挚的笑容,把嘴一抿,颇为不好意思地拉开门,门里的光透出来,似乎有两个陌生的身影在晃动。
“我也是。”季舟白压低声音,“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好。”
门关上,林牧竭力地捂紧嘴巴,才没让哭声传出。
她慢慢走下楼,觉得自己亵渎了一份珍贵的友谊。
她讨厌自己。
她怀揣一份沉甸甸的双倍的难过哭得喘不上气。
还在走出小区时,就见楼上又下来两个身影,钻进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车里,出了小区离开了。
有人拿手电筒晃她,她抬起头,看见季舟白趴在阳台。
“你在干嘛——”季舟白又想喊,又竭力压低声音。
她仿佛被撞破作案现场,立即擦干眼泪,摆摆手。
“等我一下——”
季舟白消失在窗口,不一会儿,骑着摩托到了她眼前:“太晚了,送你回去。”
林牧心怀鬼胎藏在季舟白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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