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瞧安衾思,唐零儿瞬然眼角又冒了些酸意,又庆幸她没如小兵所说般尝不到眼泪的滋味,默默看向她,走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私心里,在衾思靠近时,她给自己添了句:安得是衾思。
人们总是太会使用抱怨这个天分,而有些人却是利用它,为己疏泄。他们当小兵跟在将军身后转,是因为他们只能当小兵。
易宣见唐零儿没开口了,师兄搂住她肩,她也顺势倒在她肩头,吃草的书生小兵恍若沉浸到另一个场面,他忙不迭开口朝那三人说道:“他不得已为之而阻自己而为,你们明明可以跟我一样保家卫国,为什么还要当一个逃兵,你们选择了开始,过程痛苦我能理解,如你们所言,史朝义一类命不久矣,昔日希望就在眼前,为什不能走到一个结果,如果我是你们,有翻山越岭逃亡的力气,还不如使出最后一点劲杀一个敌人。”正说着就提神敛目,手就腰伸向腰侧刀。
那三人听易宣说的像是有些在理,但一看他不过十几小儿模样,保家卫国的年龄线肯定都还未上,可有些话经得起细想,三人缓缓低头再抬头,忽然觉得对面坐的是幼时的自己。小时不识月,呼做作白玉盘,一旦看清白玉盘不过是黑夜中一盏微弱而遥远的灯,影子就悄声不见,他们也抛开幼年,活成个不知年岁的人。
安衾思眼神凝滞,瞳中波纹流动,看向唐零儿和易宣,这两个跟自己一路下来的孩子,似乎不一样了,垂眸见零儿手上裹的透色腻状,肌肤胜雪,白诃给的药让她肤质比之前更为细腻,果然心思也更细了。
三人噤声不言,嘴边有很多个理由,可任说一个,他们知晓自己都能将这理由打败,也许是吃饱了的缘故,倒有些想念刀枪交接,他们毫无顾忌,以命相抵的瞬间。
“四位,原是跟着李光弼将军的军队吗?”
见那阴美男子问话,四人从神思中抽身,点头道是。
安衾思见朱承星也挤在唐零儿和易宣空出的火堆旁,两臂一抬,将唐零儿腾空移到她这边点,继续问道:“曾听闻田承嗣被击败,薛嵩率领州县降唐,这两位史朝义的左膀右臂也算让他半肢半残,现在薛嵩归唐做官,田承嗣也失去消息,你们可知他的去处?”
唐零儿一知半解,又暗想许是她自己没见识,同名同姓的人甚多,就算将军李光弼是师叔李光弼,在这群人身上也问不出来什么话,也不奇怪安衾思为何不问,反倒是心领神会对易宣望递过去一眼。
三人各自对挤了个眼神,入营之前就受过训练,咬断舌,都不能透露丁点战事去向,也未想到男子还晓得这两个消息,他们都是半月前从营里跑出来之前才耳闻这消息,也不知且不切实际,他们的任务就是埋头苦干上阵杀敌而已。
“几位一旦出营,可是回不去了,我只是同家弟一样,想关心下国生大事,瑞沁。”安衾思话一放下,瑞沁就从行李袋拿了一锭银子放在书生气息的人手里。
唐零儿微微皱了皱眉,不知瑞沁怎和衾思这般默契。
而那满嘴草饼香的男子,瞧了瞧递过来的银子,不甚在意地放在身旁,说道:“我不止知田承嗣现在哪儿,还知史朝义现如今又在何处,公子银两给的薄厚,就是我这张嘴的紧松。”
第55章 五十五
吃饱攒了力气,也思了欲念,小兵几人仔细瞧他们几个不过病弱残,还带女人费事,眼下又有银子可救命,还不紧了口多要点。
一瞬,雨停云歇,都不说话倒显得有些怪异,朱承星身为最病残的那位,瞧他们都止息口鼻,零儿也一幅欲怒为怒的样子,他连忙挺直腰壮声道:“吃了我们的食,问你个事都讨钱,活该饿死你们。”
唐零儿斜睨了他一眼,总觉他像赖皮膏药,走哪儿,别人说啥都贴上去。
白诃微微起身,两手撑在行李上,遥遥相望,一幅看好戏的派头,见易宣挡住他看人的视线,还小声叫了两句小不点,招手让他移开点。
反倒瑞沁嘴夹笑,带了抹不由分说的威吓:“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中原兵没道义,处处压榨分割我们突厥,高丽,契丹,唐朝命不久矣,你们自当同他一样。”
唐零儿见瑞沁胸口一平一缓,想是为她死去的相公气愤,不觉也感同身受攥了攥胸口衣裳,就见安衾思手离开她的肩膀,对那几个有胆念银子的小兵说道:“当兵五年,不饱食终日的理,李将军难道没教给你们?”
说完,缓了缓,叫易宣唤上白诃准备出庙,安衾思转头静语对四人道:“第一次给你们饼,你们的饿相就饱了,第二次仍伸手去拿,塞不下也要强咽,也别怪我给你们下了药。”
四人听言,四颗心像是要撞到一起,想站起身,可腿绵绵无力,下身如蛇撑不起,见安衾思他们收拾行李,又几脚踩灭火堆,作势要走的样子,红柱后面的男子又爬起来,对他们这边说道:
“你多久拿的我的断肠药,若下多了,可是要下身瘫痪的。”
草莽书生见状,立即将身侧的银子到门口,组织安衾思他们出门,迷迷糊糊撑开眼,像要睡了,张嘴急道:“莫州,田承嗣被击败后逃亡莫州,下一步李将军的办法是兵临城下,激史朝义来解莫州之困!”
柳蕴厄闻言,疑惑停步,料想李光弼不可能才在夷陵给自己说了话,还十几日之前在洛阳与史朝义会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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