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隅缓慢的转过头来,好像真是老了许多,虚虚抬手让夏南柯起来。
“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夏南柯本记挂着妹妹,又听闻荀潋的事,是前来找夏东隅兴师问罪的,但是此刻却仿佛棉絮堵了喉咙,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崇吾山那边倒是痛快,竟没有为难你么?”夏东隅又问道。
夏南柯摇摇头,终于还是问出口来:“父亲怎么能叫荀潋一个孩子进去?”
夏东隅闻言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你怎知她就是个孩子?”
夏南柯一愣,生灵有灵,寿数也无尽绵长,常有几百岁面若幼童者,也常有几千岁却似青年者。
仙家人于岁数上,本就不甚在意。
“荀潋心思纯良,对小初更是毫无保留,小初拿她当孩子,我便也拿她当孩子。”夏南柯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道。
夏东隅叹了口气,对他这死心眼的儿子无话可讲。
“我又不是白让她做工,我一个入神域的修士还不至于欺压她一个小丫头。”
夏南柯闻言,越发气恼。
“便是父亲有心思补偿那也得她有命在!”
“不就是要天生灵根么,让我去啊,我是小初的兄长,该由我去的。”
夏东隅看着夏南柯,眼底多了一抹沉痛之色。
“你不能出事。”
夏南柯哪能不明白夏东隅是什么意思,他是招摇山未来的接班人,他前途无量,便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去送死。
明明他寻了明曳花来的,命总不会丢,如今换做荀潋,她身子骨单薄,不一定能用得了明曳花这样的虎狼之药。
荀潋便是再如何天资绝佳,总不过刚刚化人形,修为也不高。叫她去替夏有初受罪,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面推吗?
更何况,无缘无故欠了荀潋因果,小初日后修行必定受其制约。
“以左...”夏东隅缓缓闭眼。
“她自愿的。”
父子两言即此,都沉默下来。
招摇山说是仙门大派,却要骗一个不知事的孩子去冒险,说来实在嘲讽。
正在这时,明月楼外突然喧哗起来。
夏东隅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心力交瘁的对夏南柯道:“你去外面看看。”
明月楼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苍茫间的弟子,数十人乌泱泱的占去了明月楼半个大殿。
夏南柯从里间出来,正好被这一群人逮个正着。
“以左师兄。”上来行礼的是一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仙君,他面色微红,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作揖倒是作得很标准。
夏南柯嗯了一声,并不想多言。
“我听闻韶仪师姐重伤在身,在洞府里修炼,进去伺候的只有她身边的一个小童子?”说话的人正是上次在苍茫间对夏有初表白的一锦。
他说的急切,端着的手都忘记放下。
话毕,他身后数位同门弟子也齐齐附和。
“招摇山不是仙门大宗么?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说是照顾,还不知道拿一个小孩子干什么呢。”
“就是,韶仪师姐身边那个童子不就是上次让一锦仙君都下不来台的那位吗?那样好的天分,这要是替人受过...”
要知道凡间散修常有杀人夺舍一说,这正是仙门正派最不容的一招。
夏有初重伤,若真要寻个人夺舍,天资聪颖又筋骨奇佳的荀潋不是正好?
她一个灵宠化人,半点儿背景都没有,招摇山这样的仙家名门利用起来还不用多顾虑。
这群弟子未必是真的要替荀潋讨回个公道,只不过他们一贯接受的就是道义礼正的思想。一下子听闻这样荒谬的事情,还涉及到同门就更难以接受。
一个个的都想着要做些什么力挽狂澜才好。
“你听错了。”夏南柯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一锦慌忙要来拦他,突然听见他身后一个声音道:“明明就是嘛,我都看见了。”
正是那天跟着一起下山的白芨。
夏南柯瞪了她一眼,不得不站住了脚。
“大师兄,不管怎么样,总不能一点消息也不让我们知道吧。”白芨见自己暴露,索性从一锦背后钻了出来,往夏南柯面前一站,理直气壮的道:“更何况小荀那么小,怎么能让她单独照顾韶仪师姐呢。”
夏南柯被她问住了,想要发火,被她那莽撞又天真的眼神一看,心里又先松了半截。
“你们放心,这也未必就是坏事。”夏南柯深吸一口气道:“金乌之力若能为这两人所用,将来必是我招摇山之福分。”
一锦听罢,又上前一步道:“这样凶险的事情,为什么不换一个更适合的人做?”
夏南柯看了他一眼,回道:“什么是最适合的人?谁的命不是命?”
“那小荀要是死了!”一锦突然像是被人戳中心思,拔高了嗓门道:“要是就这样死了,可该怎么办?”
夏南柯道:“不劳你费心,我寻了明曳花来。”
明曳花?
在场的弟子们都愣住了,是那传闻中的神物?
...
金乌入体的疼痛其实还能忍受,荀潋毕竟熬过四十九道天劫。
过天劫的时候她只有一个人,现在再怎么艰难身边好歹有个夏有初,想到这里荀潋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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