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是鬼?”李堂道长一声厉喝底气十足,不愧是茅山道士,任古墓里头跑出什么妖魔鬼怪,他都能沉稳持重,然而突然冒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倒显得诡异。
“是你!你为何会在这里?”百里弥音冷冷质问道。她一眼认出老翁正是当年在苍塞冰巅之上救她一命的云游道士,虽有恩于百里弥音,然而他竟出现在古墓里,便摸不清此人是善是歹了。断龙石在她进入古墓时便被卫封失手放下,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毋庸置疑,眼前的老翁必是在她之前进来的。能躲过百里弥音的耳目,越过险象环生的九阶雷池阵安然无恙站在她面前,足见老翁不容小觑。
“小百里,你认识他?”
老翁拂尘一扫,气定神闲打量着百里弥音,须臾摇头叹息道:“守冥祭司整十代了吧,没想到苍塞的掌祭越发不中用,□□出来的祭司竟罔顾门规监守自盗,早知如此,当年何必惜你天赐阴命,对你寄予厚望,任你跌落万丈深渊才好。”
户绾见老翁精神矍铄,凭借花白的发须,少说也百岁之龄。她已然从老翁话里知晓百里弥音所说的云游道士正是此人,但闻他怒其不争的语气,看来还与百里氏族渊源颇深。
“嗬,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李堂道长欺身上前,讥诮道:“我们尚未怀疑你图谋不轨,你倒先教训起人来了,忒有意思。”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尔等既然已经来了,我便容不得你们活着。”老翁言罢,作势欲交手。
百里弥音一言不发,听之任之,对于家贼的罪名,她无甚可辩解的,却对老翁的底细越发迷茫。
“前辈且慢。”家贼二字尤为刺耳,令户绾大为不悦,她岂可忍受老翁如此辱骂百里弥音,当即愤然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百里氏族是出了家贼,却绝非祭司。我等本无意入墓,全因缉拿叛徒才会一路追踪至此,眼下被困在地宫里,实属无奈。你不分青红皂白便一通责骂与糟践,让尽责尽职誓死守护九阶雷池阵的祭司情何以堪。贼人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为此,祭司身负重伤,不仅废了一条手臂,还差点断送性命。这一路何其凶险,若非使命加身,祭司大可视而不见安然守在九阶外对贼人置若罔闻,何苦进来遭罪。倒是应该她来质问你怎会在这地宫之中,她殚精竭虑把守九阶入口,你是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潜进来的?”
第27章 守墓先祖
户绾口若悬河,将百里弥音的私心洗得干干净净,尽让百里南背了黑锅,还顺便问责老翁,好一张利嘴。看她振振有词为百里弥音开脱监守自盗的罪名,连李堂道长都差点信了,何况是老翁。户绾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凭她真挚笃定的语气,哪怕她说天上有十个太阳也有人信。
“诚不欺我?”老翁狐疑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古墓断龙石已下,我欺骗你又有何用。”户绾郑重道:“只是贼人已毙死无对证,前辈若不信,我便无话可说了。”
老翁脸色和缓下来,只当自己错怪了后生,径直走向百里弥音。“看你不似伤重的样子,吃了灵蜍肉芝?”
百里弥音不置可否。
“前辈莫怪,当时恶贼步步紧逼,祭司又命悬一线,适巧得见墓里的千年蟾蜍,生死存亡之际也是死马权当活马医,这才让她服用肉芝,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户绾颔首温恭,生怕老翁谴责百里弥音,连忙向他解释,端得像他是肉芝蟾蜍的主人般。
老翁饶有兴致睨着户绾,又转向百里弥音,戏谑道:“当年我给你喝了凤凰血,别说皮肉伤,纵是断骨亦可再生长。如今又吃了肉芝,可谓锦上添花,这条断臂不出十天半月自当恢复如初,你还真是福泽深厚。”
想到百里弥音又可以再盘马弯弓射箭,户绾由衷高兴。本就坚信百里弥音的手臂能恢复,只是需要更多时日,如今听老翁这般说,户绾不禁喜出望外。她不嫌弃缺条胳膊的百里弥音,但她知道骄傲的百里弥音很介意残缺的自己。偷偷睨着听到这个好消息仍一脸漠然无动于衷的百里弥音,户绾喜不自胜,一时忘了当下的处境。若走不出去,喜自何来。
“前辈说笑了,我命运多舛,何时被眷顾。”百里弥音言罢,望向眉眼带笑的户绾,怅然若失。“自古红颜多薄命,如今困顿于此,纵是四体康健亦护不了绾儿周全,哪来的福泽。”
若生不能同游海角天涯,死得以共赴黄泉碧落,对户绾而言已是最大的福报,最好的恩泽。敛住笑,户绾眼底渐渐漫上的温柔,是捋不开的千思万绪,是诉不尽的千言万语。无声对望,没有朝朝暮暮又何妨,腐骨化泥亦是地老天荒。
老翁冁然一笑,悠悠在棺椁前踱起步来,缓缓道:“数百年来,偌大的寝殿头一遭这般热闹,若非我习惯清静,不胜烦扰,怕是不舍放尔等出去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此话音一落,仨人齐刷刷对老翁注目而视。他是那一线生机!
“你究竟是何来路?听你这话的意思,古墓另有出口?”李堂道长半信半疑,心里燃起希冀的同时亦疑惑老翁的身份。
“你师门是否有一方蟠螭琉纹印?”老翁盘腿坐上棺椁,眼底神色精明了然,不答反问。“想必传至你手中了吧?”
“你怎知晓蟠螭琉纹印?”李堂道长诧异道。此印乃祖师爷托付的重担,虽他早已仙逝,数百年来师门历代道长却仍不遗余力恪守他老人家的遗训,莫敢有违。它是一个信物,亦是职责所在,唯有蟠螭琉纹印的持有者方能知道九阶雷池阵与古墓的存在。守护九阶古墓亦是祖师爷之令,李堂道长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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