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羲拂开了他的手,坐在椅子上,拭去了唇边的血,抿了口茶,漱口,吐在银盂里,没有作声。
“帝后性情一向淡薄,孤可是头回见你露出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龙辕突然开口说道,
他伸手抓住常羲的手腕,逼近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帝后,如今连在孤面前做戏,都不肯了么?”。
望着眼前这张眼底写满怒意,却还要佯装柔情的脸,常羲只觉厌恶极了,挣脱了他的手,“我做过什么事,不必跟你交代”,
她侧过脸,也不看龙辕,轻声说道,“此后,天帝就莫要来朝霞殿了,你我夫妻情分早尽,就不必逢场作戏了罢”。
龙辕的腮帮咬的鼓鼓的,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缓缓转过身,片刻后,才又转过身来,神情和缓,故作亲密的伏身在常羲身侧,低声说道,“帝后要刻意疏远孤,若是让两位皇子知情,应是心中大恸啊”。
“你莫要拿敬曌、敬铭来胁迫我”,常羲抬眼,口不择言道,“你明面许以敬曌皇子之位,纵容他结党营私,一再闯下祸事,受罚数百年,又派敬铭前去临渊征讨魔族,根本就是想害死敬铭!”。
她眼神冷漠,语气厌恶,“我终是明白,你口口声声说是要让他们承继帝位,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会立我的皇子为储君”,
常羲冷笑了声,“你还说要跟我生个皇子,其实不过又是另一种借口罢了”。
她静静说道,“我受够了你的哄骗,万年来,跟你相处,都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折磨和痛苦”。
龙辕和缓的神情终是如潮水般褪去,唯有铁青的脸,双目赤红,抬手指着常羲,浑身直颤,竟是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孤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呢,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龙辕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遏制怒气,眸色沉沉,“帝后,你想清楚,这一切可都值得么?”。
常羲没作声,眼皮微垂,鲜血让她的唇色变得明艳动人,本就如月华清逸的脸,更添几分艳色,只除了她眼底晦暗的绝情。
纵是相识数万年,可依旧让龙辕心折不已,他尊贵为三界之尊,真龙一族,可是,在常羲的面前,他却一再退让,始终不肯跟她走到断绝的地步。
龙辕弓着身,也看不清她的神情,缓声道,“曌儿是孤跟你的第一个皇子,孤自是疼爱有加,确是惯出些毛病,但只因他是你的孩子,孤才不免溺爱,而铭儿,你以为孤派他去临渊是想害他,可是,只有他在军中竖立了威信,才可承继孤这天帝之位”。
龙辕徐徐说道,语气黯然,“孤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的孩子,可你竟句句诛心,让孤伤心不已”。
“让我静静罢”,常羲掩住脸,低声说道,她的双肩从紧绷抗拒,变得舒缓,无力的靠着,也少了方才的怒气和敌意。
“孤待你的心,数万年来,从不曾变过”,龙辕开口说道,“若不是你对孤冷淡,那后宫也...”,
“别说了”,常羲打断了龙辕的话,他才住了嘴,轻叹了口气,缓缓往外走去。
走出朝霞殿,龙辕的脚步越发沉重而缓慢,而他的脸色也从苦恼无奈,渐渐变的凌厉阴鹜,他负手在后,仰望着天际,双眸赤红如血。
天泽山,忘忧峰
清风徐来,桃花簌簌,纷纷扬扬的飘落着,铺满了地面,桃花堆里探出了一只手,握着一只冰玉制成的酒壶,墨色袍袖拂过,仰头朝嘴里倒去,那碧色清澈的酒液,源源不绝的坠落着。
小小酒壶,便有如藏江纳海,酒液不绝,直到那人合嘴,悉数咽下酒液,轻轻打了个酒嗝,颓然躺在地上,双眸赤红,眼皮不时抽动着,望着满天的桃花,飘落着。
有桃花落到了她的眼睛、脸上、肩头还有墨色衣袍上,无忧取下一片桃花,塞到嘴里,沉吟许久,便又灌了几口酒。
轻轻的脚步声,打碎忘忧峰的结界,也打破了寂静,衣摆轻拂,带着一阵微风,惹得地上的桃花又随风翻飞着,给来者素色洁白的衣袂,染上了桃花的艳色。
“降灵说,你醉了三日三夜,不曾闭眼”,清清淡淡的声音,听不出里面的情绪,却让无忧的心头骤然翻起了酸涩、苦楚,她鼻头微酸,眼角就红了起来。
无忧抬袖遮了脸,侧过身,醉醺醺的把酒壶拢在怀里,闷声道,“你来做什么?我眼下不想见你”。
那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冷言冷语而退却,反而屈膝蹲在她身侧,抬手拂过无忧凌乱的长发,冰凉的手贴着她的额头,柔声问道,“你可好些了?”。
无忧咬着牙,咯咯作响,死死抿着唇,只是握着酒壶的手指,指节发白,背对着清胥,没有应声。
清胥跪坐在她身前,手指拂过脸颊,轻叹了口气,便把她抱入怀中,抬手抚着墨发,低声道,“无人责怪你,不必内疚”。
无忧咬紧了牙,头埋在她怀里,手指捏着酒壶,双肩微颤。
“别硬撑着,你何尝不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清胥的声音如流水拂过,她微凉的手,温柔的拂过无忧的头顶,安抚着。
无忧喉咙哽着,双眼通红,她何有脸面得清胥如此相待,绷紧的那根弦终是断了,松开了手里的酒壶,揽过清胥的背,先是低低的呜咽,便成了压抑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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