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福尔康双手负背,翘起鼻尖道:“额娘,你也别忘了,紫薇是皇上女儿。眼下皇上是被小燕子吓怕了,又没有证据。何况,太后在一边看着,所以皇上才不敢认紫薇。但我知道,皇上是极喜欢紫薇。”
福尔康走了两步,回首道:“在南巡路上,皇上对紫薇多有照顾。而且,额娘也看到了,紫薇是个多好姑娘,皇上怎么忍心不认她?这只不过是一时,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来认回紫薇。”
福伦夫人听着儿子分析,觉得也有些道理。无况,他们福家,已经不是往日福家了。任何机会都该抓住才是。福伦夫人想了想,微微皱起眉峰疑问道:“那你有个什么章程呢?准备把紫薇留下?”
福尔康扬起嘴角,邪笑道:“我不仅要留下紫薇,还要纳了紫薇。”
“什么?”福伦夫人吃惊道:“这怎么行?你已经有了晴格格了。你和她才成婚多久?万一被太后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福尔康冷哼道:“太后早就不待见晴格格了,婚后我和她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没有召见我们,把我们晾在门外。额娘,皇上把晴格格指给我,是对我们福家责罚。你想,晴格格如今是什么名声?要不是皇上指婚,儿子我不得不受着,她哪里嫁得出去?”
福伦夫人本因太后对晴格格还有些忌惮,听福尔康这么一说,如何不厌弃晴儿?福伦夫人想到当初宫闱传出流言,心头不免为儿子叫屈,立即沉了脸色道:“可她再不是,也是个多罗格格。万一闹起来,可不好看呐!”
“所以,我们不如先斩后奏。”福尔康眯着眼,小声道:“晴格格和她奴才,从不踏出后院,或许自知无颜见人吧。只要我们让底下奴才噤口,晴格格哪会知道紫薇来我们家事?事后,她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她背着这么个名声,亦不过是个多罗格格,吃我们府上,用我们府上,我纳个妾,与她何gān?”
福伦夫人暗暗点首,又摇了摇头道:“你阿玛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做。我看他对晴格格还是很有礼数,不会由得你纳紫薇。”
“那我们就先瞒着阿玛。额娘,你想啊。如今弟弟去了西藏,阿玛降了品级,成了编修。令嫔娘娘因奴才事被连累,禁足在延喜宫。恐怕只有等令嫔娘娘生下龙子,才能翻身了。可是……”
福尔康悄然凑向福伦夫人道:“可是,令嫔娘娘若生下是格格呢?”
福伦夫人心头一凛,却不得不作深思。福家这些年来,一直把筹码压在令嫔身上,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可到头来,竟使自己失了小儿子,丈夫和大儿子都贬了官位。如今,又娶了这等名声媳妇,可不是让人耻笑吗?而令嫔……
福伦夫人知道她这个表妹是有手段,但心也冷,他们福家现在已经遭皇上厌弃了,没有价值福家,令嫔还会提携吗?福伦夫人抬眼仰视着大儿子,看着他眼中坚定神色,福伦夫人只得点头应允。
福尔康欣喜谢过母亲,福伦夫人却满心不愉。她是不喜欢紫薇,要不是紫薇和小燕子事,他们家不会走到这一步。不过,就像尔康说那样,紫薇身世也许还有起伏机会。若有一天,皇上记起了紫薇好,想起自己对不起夏雨荷,觉得该补偿紫薇,那么尔康必然也能再得重用。
福伦夫人幻想着福家重复隆恩日子,双手握拳暗道,就算夏家人已经死绝了,她也要弄出个人证来。
“额娘,看刚才紫薇样子,只怕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成亲了。以免夜长梦多,我……”
“你阿玛那里怎么办?”
“阿玛这几日大清早出门,回来就关在书房里,连晚膳也在房里用。我们只要错开早晚时辰,瞒得紧些,一时半刻阿玛是不会知道。”
福伦夫人抿着唇,皱起眉宇道:“不说你阿玛。一没花轿,二没敲锣打鼓,紫薇她肯点头跟了你吗?”
福尔康摇手道:“额娘放心,紫薇她如今什么都没了。济南回不去,又失了丫头,身上更无银两,她不跟了我,还有哪条路能走?”
福伦夫人听着有理,母子二人悄悄商定后,瞒着福伦cao办起纳妾之事。
是夜,慈宁宫偏殿。
“红梅多谢瑞珍公主救回奴婢爹娘,红梅今后便是您奴才了。奴婢已经听爹娘说了,要不是主子,他们早就病死了。”红梅跪于天佑跟前,诚心叩首道。
雷雨夜,延喜宫闹鬼。红梅、huáng杏等人只见一道人影夺门而入,未等她们惊叫,但觉身子被重重点了几处,她们便只能睁着眼,却无法动弹。
其后,来人chuī熄了外室内蜡烛,把小扣子拽入房内,并关上门扉。她们听到里间传出令嫔叫喊声音,听着黑影代替她们应声,看着其后一幕幕……
红梅她们在宫里呆了这些年,自然都是明白人。知道当夜之事,必是有人假扮腊月,用意只怕不仅是为了惊吓令嫔,更要使她们这几个令嫔心腹,明白自己跟错了主子,而让令嫔照顾家眷亦是所托非人。
当令嫔被吓昏之后,人影步出内室。红梅三人隐约看到对方从怀里掏出什么,放在桌面上。其后,黑影解了她们xué道,便闪出了房门。
小扣子颤巍巍点了蜡烛,三人凑向桌边一探,却是三封家书。huáng杏等人一把夺过,拆封看信,那其上字字句句使人万分心惊。红梅深知令嫔疑心极重,但没想到,令嫔怕她爹娘受了其他宫中娘娘蛊惑,让她生出反骨为别人所用,竟把她家人看押起来。
红梅看着书信里写着这些年过得生不如死,往日不许人出门,连亲戚朋友皆不许见。家人得了病,都不请大夫,只能硬抗着。红梅不懂令嫔既然要自己忠心,为什么却欺压她家人?
但转念一想,红梅明白了。在令嫔想来,只要她不放行,自己这一生都出不了宫,再也见不得家人。令嫔若是不关押自己亲人,让别宫娘娘得了先手,那么令嫔不仅失了心腹,更可能埋下祸种。令嫔这么做,其实就是想bī死她家人,让她不再有后顾之忧。
腊月不就是这般吗?全家早已死了几年,在令嫔口中,他们却依然活着,并由她照顾着。腊月当初是多么感恩?死都是为了令嫔。可是,她得到却是什么?
小扣子成了阉人,如今最重视便是亲人和血脉。而红梅、huáng杏,她们这些在深宫内讨生活女人,有多少日子是靠想念家人挺过来?而令嫔明面上照顾他们亲人,得了他们忠心,暗中却做着名不符实言行,让他们如何不恨?
信是家人笔迹,鬼女bī问,更证实了令嫔谎言。诚然,黑影人这么做未必是好心,但也成功动摇了她们对令嫔忠心。次日,令嫔试探,并出言要借她命,来逃避目前困境。之后,竟还有脸说出会好好照顾她家人话。
红梅知道,令嫔话自己不能不应,也以为自己必是难逃一死。红梅记得自己离开延喜宫时,深深看了huáng杏和小扣子一眼,这一眼中含义,三人心知肚明。
世事无常,红梅没料到自己因皇上大赦天下逃脱一死,只是被贬入辛者库。红梅更没想到,瑞珍公主会偷偷把她带出辛者库,让她见了家人一面。更使她得知了,令嫔在瑞珍公主救出她家人后,便不再信任她。所以,才命自己做替死鬼,即便自己是为了她入辛者库,令嫔仍不放心,怕她说出之前种种,想除之而后快。
红梅不想死,更不愿死得像腊月一般窝囊。为此,才有了跪在天佑面前一幕。红梅咬着红唇,抬头凝视着天佑道:“主子,奴婢有个不qíng之请。与其让奴婢在辛者库里赎罪,不如让奴婢将功折罪。”红梅看得明白,瑞珍公主既然能把她家人带入宫中,自然也有办法送人出去。
天佑淡淡看了红梅一眼道:“你想怎么做?”
“奴婢在主子面前不说假话,奴婢恨令嫔,就是死,也要让她一命偿一命。”红梅红着眼磕头道:“请主子吩咐,只要你让奴婢做,奴婢万死不辞。”既然,在辛者库里只能等着令嫔伸出魔掌,何不拼死争一争,或许还有条活路。
天佑垂目半晌道:“好。我给你个机会,明日我安排你出宫,你找法子入魏府,我要你在半年之内,找出魏清泰贿赂大臣帐册。”
其后,红梅退下,从屏风后步出二人,却是乾隆与太后。乾隆疑问:“这事jiāo给她行吗?”
“她不是探子,她是为了活命。”天佑随手抄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记住,永远不要太相信一个人。这样事,自当双管齐下,就算她失手了,也不至于乱了自己方寸。”
“而且。”天佑起身,看着窗外道:“这样奴才不要去bī她,不要吩咐她为你做事。她们会觉得你也不过是如此,和令嫔没什么分别,只是想利用她们罢了。我让她们看清了事实,不再被人蒙蔽,她们就会恨,会绝望,会为自己不值。只要稍稍施压,她自己就会明白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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