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雷德只是想带着他的母亲出来看看风景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桂妮维亚低下头,下意识地拉住丈夫披风的一角,她缓慢又平静地开口,打破了现场剑拔弩张的魔障。
阿尔托莉雅拧起眉毛,看着妻子的目光还是第一次这样凌厉,充满了难言的威严:“……桂妮,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并且也很清醒。”
桂妮维亚的眼神极为复杂,迎着莫德雷德惊讶至极的目光,最终撇开了视线,她想自己仍旧无法坦然面对这个孩子。
“那不是他的错。”
“既然如此——”阿尔托莉雅沉默片刻,明白了王后的意思,选择做出退让:“莫德雷德,你仍旧是不列颠的骑士,王的儿子。”
“只是你擅自做出的行动实在欠妥,有悖骑士之道,我会给予你相应的惩处。”
“……感谢您的宽容。”
背负着罪孽的骑士,再不愿为荣光所弃。
冬雪已然消融,春天悄然降临。
一行人就此返回了卡美洛特,继续书写那未尽的传奇。
这些年来,亚瑟王的统治加速了神秘的退化,若是她下定决心站在“神秘”一侧去与法则抗争,为大不列颠争取更多的时间,身为不列颠的红龙,阿尔托莉雅的生命自然能够坚持更久,但她没有——在失去剑鞘的加持和治愈后,王的身体也开始每况愈下,否则,以她事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的好强个性,又怎么会肯放心将战场交由骑士打理和战斗?
阿尔托莉雅没有受伤,也没有流血,但不列颠已经在开始睡去,亚瑟王再也没有了继续存活下去的理由。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期限。
那一天,亚瑟王陪伴着妻子一路从卡美洛特走向某处森林,她们途中经过许多城镇与村庄,看到人们虽然仍旧称不上富裕,但只要能看到一点微小的希望,就可以互相支撑着、微笑着生活下去。
“要喝水吗?”
“我不是很渴,您自己喝吧。”
桂妮维亚从丈夫手中接过了战马的缰绳,身后的王并没有取出水囊,她只是环住了王后的腰身,安静地依靠在妻子单薄的脊背上。
真的好舍不得桂妮维亚啊……
阿尔托莉雅这样想。
王并不想就这样离开,她亏欠妻子太多太多,还没能让对方真正拥抱外界的风景,一起踏过高山流水,就要离她远去。
真的好不甘心。
但比起这个来,阿尔托莉雅更不希望桂妮维亚伤心,于是一定要微笑才可以。
桂妮维亚靠着丈夫的胸膛,轻声问道:“阿尔,你要死了吗?”
“……我很抱歉。”
“没有必要跟我道歉,阿尔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一辈子都在爱我。”
夫妻二人来到某一处湖边,安静地并肩站在一处,看着清风拂过平静的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真的要将圣剑投入湖中吗?”
“是。”
桂妮维亚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尽力撇去眼瞳中泛起的热意,使声音保持平稳:
“让我去吧,阿尔。”
“不,我去。”
骑士早已下定了决心。
怎么能够让这位女士经历亲手终结掉丈夫的性命这种事啊?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残酷。
桂妮维亚这一生,几乎没能为自己而活,她总是看着丈夫,眼中再也映不入其他。
“一切因我而起,也应因我而终。”
桂妮维亚抓住了她的手腕,恳切地直视着对方,目光中似乎带着淡淡的悲怆。
夫妻二人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阿尔托莉雅的眼神极为柔和,清澄的眼瞳里凝聚着所有爱意与盼望。
“就到此为止吧,桂妮维亚,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王的声音温柔至极,满载着温暖与平和。“我至今都觉得,你遇上我实在是此生最大的不幸,但那却又是我穷尽一生的幸运。”
听到这番话,那悲伤忽地自她眼中化开,融入泛起涟漪的海面,桂妮维亚的脸庞上浮现起愉快的笑意。
“您还是这样不会说话,又在说什么傻话呢,我伟大又愚蠢的王啊,我可是你的妻子。”
“遇上您,才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物。”王后这样说着,慢慢地松开了手,“能与您相遇,真是太好了。”
那梦境并不愚蠢,这历程实在美丽,满溢着光辉的信念——它已经是非常值得挺起胸膛,露出自豪的微笑,去夸耀的功绩了。
桂妮维亚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她真的与丈夫携手相伴一生,一起追逐理想,一起缔造荣耀,迎来了毫无悔憾的时光。
阿尔托莉雅的步伐很稳,她踏上水面,托举着圣剑的双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水中安静地伸出了一只手,它接过圣剑,在半空转了三次之后,而后与它一起缓缓沉入水底,悄无声息,又肃穆至极。
桂妮维亚凝视着王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即将走出自己的生命。
“桂妮,你留下来,留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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