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
不知为何,顾衍之浑身颤栗了一下,彻底清醒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又咳了两声。
“我没事”
灾难发生的时候她只来得及抱着她就地扑倒,爆炸过去她陷入昏迷陆青时也不敢动,只得继续保持了这个姿势,直到此刻她清醒过来,两个人鼻子对鼻子脸对脸地,她说话的气息轻轻拂到自己脖颈间,陆青时微微偏过头,耳朵有点热。
“没事就起来”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哭着喊她名字,顾衍之有点好笑,索性又一头栽了下去,趴在她胸口蹭了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啊,头好痛,肩膀也痛,胸口剧痛,哪哪都痛……”
陆青时忍无可忍,这个人总是能将她的好脾气消磨得一干二净。
“滚!”
医疗队到了要撤离的时候了,一堆人焦急地等待她们归来,于归都快把手里的通讯器按烂了依旧没有收到回应。
刚刚的那场大爆炸让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向来最能闹腾的郝仁杰也垂着头不说话了。
有几个身体差的同事上吐下泻也跟着救护车回了医院抢救,陈意从车上拿了几瓶矿泉水挨个发,刘青云也从消防队要了一箱火腿肠发着。
“来,都吃点”
这种情况之下又有谁有食欲呢,眼看着黄昏又要到了,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每个人都饥肠辘辘,可是谁也没有吃,大家都在等一个结果。
“你们现在必须马上撤离,医疗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后续搜寻遇难者遗体将会在明天进行”
政府派人过来交涉着,遇难者遗体这几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脾气暴躁的刘青云窝了一肚子火险些跟人打起来,被几个同事七手八脚按住了,谁也没料到于归会突然冲上去攥住了人家的衣领。
“你放屁!我老师还有我朋友都在里面!你们赶紧派人去找啊!啊!”
她吼完之后就默默红了眼眶,看着对方依旧波澜不惊的一张脸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
政府的人正了正被她弄歪的领带:“五分钟,再给你们五分钟”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一丁点儿暮色被浓重的硝烟遮盖,郝仁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按了免提。
徐乾坤在电话里吼:“不是救援都结束了吗?!还他妈的不赶紧回来帮忙!院里都要忙疯了不知道吗?!”
郝仁杰把电话拿远了些:“陆姐还没出来”
“管他谁没出来赶紧给我回来,等下,你说谁没出来,谁?”
郝仁杰又低低重复了一遍:“陆姐”
徐乾坤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小子八成是在跟他开玩笑:“不可能就陆青时命硬成这样克夫克子谁死了她都不会,喂,喂?”
郝仁杰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于归也站了起来:“我们进去找她们吧”
“不行”陈意赶紧跑过来拦着他们:“陆姐都生死未卜了,你们就别跑进去送死了,省点心吧!”
刘青云从兜里翻出皱成一团的香烟展平,想抽又想起来这是在化工厂泄露区,只好又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狠狠跺了两脚。
“回吧,都这么晚了,院里也确实抽不出人手来,陆主任这消防员会继续搜救的,咱们在这干耗着也没意思”
有同事累得瘫在了地上,呵欠连天,睁着眼睛都能睡着。
于归握紧了拳头:“你们都不去吗?”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说话的同事,陈意,刘青云,郝仁杰,以及其他护士,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甚至避开了她的注视。
于归拎起急救包背在身上:“从陆老师进入火场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潜在的病人了,我不会放弃其他患者,更不会放弃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正压式呼吸器站在警戒线外喉咙就开始痛痒,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陆老师对她冷漠,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她敬佩的是她的为人和医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谁会记得,患者能记得的永远是能带给他新生的人,她亦是如此。
于归缓缓抬脚走进了黑暗里,刚走两步,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陆老师!陆老师!顾队长!你们还活着太好了!!!快来人啊!!”
她头一次觉得咋咋呼呼的于归居然没那么讨厌了,搀着顾衍之在废墟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来帮忙”
于归赶紧扔了急救包跑过去扶起顾衍之的另一只胳膊,和人一起齐心协力把人拖了出去。
“外套脱了”陆青时解着她的扣子,大庭广众之下,顾衍之咳了一声拉住她的手。
“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麻利地脱了外套,陆青时半跪在她身边替她检查着受伤的地方,黑色战术背心下的女性躯体纤细而又有力。
陆青时拿镊子轻轻挑开她肩头的布料,肿得老高还破了皮,她拿碘伏球一点点替她消着毒。
“痛吗?”
抽空抬头看她一眼,正撞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眼神,温柔得过了分。
救护车顶上架着探照灯,她斜斜倚靠在车旁,褪了半边衣服,一只腿搭在地上,另一只腿曲膝架着自己的手臂,光线从顶上洒落,照亮了她的瞳孔,发丝略有些凌乱,亚麻色的头发显得皮肤很白,轮廓有如刀削斧刻,再加上刚从硝烟里出来,身上挂了彩,愈发有一种……
她想起秦喧曾告诉过她的一个词: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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