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准备迈上台阶的时候,救护车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让让,让让,大夫,大夫,快救救他!”她熟悉的同事们冒着大雨推着轮床跑了出来。
一辆救护车刚离开停车坪,绿色通道又打开了,另一辆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开了进来。
“患者男,二十五岁,走在积水里被漏电的电线杆打了,昏迷指数E2V1M2,拜托了!”
“放心,一二三,起!”
医护人员们齐心协力把昏迷的男性患者抬上了轮床。
于归看着看着,只觉得有一股深埋骨血里的冲动让她眼眶发热,然而她知道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从她向医务处递交了退职申请书开始,急救中心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少年人快速收回了目光,拉高了口罩,闪进门诊大厅里。
陆青时带着一群人脚步匆匆与她擦肩而过,医生面色冷峻,眉眼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
“该出院的赶紧安排出院,把床位腾出来”
“后续前来就诊的病人只会很多,一旦确诊之后就马上让各科室收走,轻伤不用留,观察室观察半天没情况就可以转去普通门诊了,把资源留给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切记诊断病情小心谨慎,拿不准的就向上级医生汇报”
陆青时一边走手里拿了厚厚一摞需要签名的化验单检验报告等等,脚步没停,笔也没停,边走边吩咐。
电梯门合上了,只留下了她半张好看的侧脸,于归按下按钮,电梯缓缓启动去往了血液科。
针尖扎破皮肤的时候,于归骤然绷紧了身子,护士拍着她的胳膊柔声安慰她:“别紧张,一会儿就好了”
于归点点头,看着黑红的血液回流进试管里,忐忑不安地放下了袖口,拿着回执单坐在走廊上的长椅里焦急地等一个结果。
“今天怎么样啊?”化疗药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破坏正常生理组织,入院一个月后戴雨辰的骨癌转移到了肺部,戴上了呼吸机。
因为今天时间紧迫,陆青时不能跟她多说,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有些高,吩咐护士小心看护着,再观察一阵不行的话就用退烧药。
正欲离开的时候,小姑娘拉住了她的手腕,呼出的白气在氧气面罩上氤氲出了雾气。
“陆医生……我会死吗?”
陆青时俯身,把手掌放上她的眼睛:“听话就不会”
从特护病房出来,郝仁杰快步跟在她身边:“上次那个被电动车撞倒的老人,你还记得不?这么久了,一直赖在医院不出院,也不交费,家属的电话也不给我们留一个,感情把我们这儿当养老院了啊”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给我看一下”陆青时伸手,他把病历递了过去。
对着走廊上的白炽灯瞥了几眼,陆青时把胸片塞回他怀里。
“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吧”
以往的仁济医科大只有门诊大厅及急诊科每天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得,今天罕见地,像检验科这种非临床科室也站满了焦急等待结果的患者家属。
于归把座位让给了一位孕妇,自己站起身走到了玻璃幕墙旁,雨水在落地窗上连成了线,形成一片巨大的雨幕,远处京基大厦隐入灰蒙蒙的云层里,脚底下的医院大门口车辆来来往往,不停有救护车放下重伤的患者,医护人员都化成了一个小白点在忙碌着。
她看见郝仁杰推着轮床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什么情况,怎么伤的这么重?!”
送他来的院前急救医生穿着雨衣,浑身上下都是泥浆。
“塌方!隧道塌方!距离锦州市四十余公里外的常平隧道塌方了!”
郝仁杰浑身一震,顾不得抹脸上的雨水,跪在轮床上捏着皮球:“快快快,赶紧送抢救室,让陆姐过来一趟!”
血,从担架上流下来的血从停车坪一直蔓延到了台阶上,于归看得入神,猝不及防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于归,谁叫于归?!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她回头看着护士手里晃动的薄薄一张纸,咽了咽口水,迟迟不敢上前。
病房里的电视还开着,老人躺在床上摔伤的那条腿被吊了起来,跟着戏曲一起摇头晃脑。
病房里有人嫌吵,拿起遥控器换了台,他正欲破口大骂,却被女主持人温柔动听的声音吸走了视线。
“好了,说完了灾情咱们来换点轻松的内容哈,在各行各业都开始放假的中秋佳节啊有这么一群人彻夜不眠不休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终于赶在今天打通了原计划于月底交付的从丰县到锦州市的常平隧道,自此丰锦高速公路全线贯通,咱们锦州市人以后盛夏避暑又有一个好去处啦,本台记者为您发回现场报道!”
穿着雨衣打着伞的记者出现在了画面里:“尽管今天下着雨,但还是阻挡不了人们出游的热情啊,丰锦高速公路建成通车的第一天,就有上百位从锦州驱车赶来游玩的游客,还有前来秋游的小朋友们……”
一辆旅游大巴映入眼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们蹦蹦跳跳在高速公路入口旁的小卖部做着最后的粮食补充。
进入常平隧道之后都是大山,不少游客选择在这里买东西。
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面包车、大货车、旅游大巴接二连三没入了深不可测的隧道里,雨越下越大,危险在黑暗里伸出了触角,准备将一切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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