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半个小时,她连十分钟都坚持不到,这个体位截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电锯都塞不进去。
女孩子似乎察觉了什么:“没关系,医生……你去救别人吧……”
于归攥紧了拳头,她没有咬牙切齿说“不”的资格,在天灾人祸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我还有一句话想对爸爸妈妈说……”
记者把话筒递到了她面前,微微别过脸:“说吧,你的爸爸妈妈一定会看到的”
女孩子轻轻笑了笑,脸上血色尽失,笑容却是那么温暖。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守在电视机前的二位老人哭成了泪人。
于归渐渐数不清自己挂了多少个黑色标签,越来做多的人被塞进了黑色裹尸袋里,由救援人员抬到了一边。
雪还在下,她站在这苍茫的天地间,却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错觉,直到有人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于归!”
她回眸望去,眸中骤然一亮:“徐主任?!”
“快过来,这有一个伤员需要抢救!”
中年人跌跌撞撞从挤压得不成形的车厢里爬出来,于归赶紧拎着急救包跑了过去:“您怎么在这?”
“别提了,飞机航班取消,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坐上这一趟车!”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消防员的带领下爬了进去,于归紧随其后。
“那些分诊也是您做的?”
“嗯,这车上还有几个同路的医生,我就和他们先做了分诊”
于归脸上溢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车厢昏暗,她留意到他爬的动作有些缓慢。
“您没事吧?”
徐乾坤加快了速度:“没事”
切割锯的火花四溅,为她的眉眼涂上了一层金黄色,于归在她身边蹲下:“怎么样了?”
“马上,给我三分钟”
她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小女孩被变形的座椅挤在了车厢最深处,面朝下趴在了玻璃上。
“于归,先开放静脉通路,加碳酸氢钠,补充电解质”
徐乾坤刚说完,于归已经把针扎上了,他微微愣了一下,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好,往后退”顾衍之放下切割锯,几个人弓着腰退了几步,破碎的座椅被扔了出来,徐乾坤快步过去,把小女孩轻轻扶了起来,于归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破碎的车玻璃形成了一个尖锐的棱角深深扎进了女孩的胸口里,位置正对心脏,于归伸手摸了摸,手套被黏腻的血沾湿。
她脸色黯然地摇了摇头,徐乾坤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去摸她的颈动脉,脸色一喜:“不对!还有搏动”
“不可能,这个位置绝对扎进心脏里了”
于归不信邪拿电笔照了照她的瞳孔,只是陷入了昏迷,并没有扩散,少年人心下疑惑,把听诊器移到她胸口右边的时候,恍然大悟。
“右位心?!”
是医学上非常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也正因为如此,才救了她一命。
可是这么大块玻璃扎在胸口不拔也会死,右位心通常还伴着其他的病变及血管畸形,没有X光没有胸片谁也不敢贸贸然下这个手。
徐乾坤眼中挣扎变幻,于归从急救包里取出了利多卡因:“拔吧,三分钟内找到出血点阻断血流迅速缝合还是有救的”
出乎意料的,徐乾坤点了头:“拔,你扶着,我来”
“好”针尖从皮肤里刺进去,小女孩痛苦地皱起了眉毛:“爸爸……爸爸……”
于归放下针:“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呢?”
五六岁大的孩子懂什么,只是咬着嘴唇小声啜泣,徐乾坤把她的小手攥进自己手掌里:“别哭了,叔叔在这里,你先睡一觉,睡醒了,叔叔带你找爸爸”
那一瞬间,她在他身上看见了难得的温情,见她看着自己,徐乾坤也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我女儿和她差不多大……”
于归点了头,加大了麻醉剂量:“徐主任按着她别让她动”
很快,因为药物的作用,小女孩彻底安静下来,阖上眼睛像睡着了一样,于归拿着止血钳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
徐乾坤的手扶上了玻璃片,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他微微使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了出来,一股血柱飚了出来,于归迅速拿纱布压了上去。
“引流,引流!”
“该死!完全找不到血管在哪?!”
“血出的太多了!灯,灯给我!完全看不见!”
徐乾坤不愧是老江湖了,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止血钳塞了进去:“先阻断大动脉再说!”
于归愣了一下,郝仁杰替她递上新的器械,出血小了很多,她顺利找到了血管缝合结扎。
郝仁杰掐着秒表:“快点,于归,还有一分钟”
“知道了”少年人咬紧了下唇,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徐乾坤抱着小女孩也有些焦急,后腰隐隐作痛起来,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时刻准备替下于归开始抢救。
曾几何时,他是看不上这个实习生的,长的好看但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但他没有想到花瓶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复杂的大动脉修补术她仅用时二分三十秒,比他当年的成绩还要好,虽然还远远跟不上陆青时的手速,但也比同龄的大部分医生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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