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喧拿着手上这封邮件:“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陆青时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嗯,我直接给她她不会要的,我要是突然不测,还得拜托你”。
秦喧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
说真的,她和顾衍之一样不想面对那一天,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
“对了,向南柯去上海了,你知道吗?”医生突然提了一嘴,秦喧一怔,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
“不知道,她去哪里,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陆青时耸耸肩:“你过得开心就好”。
有新的同事,虽然没有从前那么知根知底,但也算平易近人。
有新的工作环境,不知道比仁济医科大那个破烂的手术室先进了多少倍。
也有新的薪资福利,足够让她在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里安身立命。
秦喧敛下眸子:“嘛,是挺开心的”。
“这是……”最新一次术前检查,傅磊站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阅片灯,难以置信的神情。
维克多戴上眼镜:“ohmygod!肝区完全坏死了,这下可糟了!”
傅磊深吸了一口气,揉着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眶通红,足足有几分钟没说话。
维克多同情地拍着他的肩膀。
傅磊抬头,脸上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神情:“我去做配型,准备肝移植吧”。
维克多顿时鬼叫起来:“那心脏的手术谁来做?!”
傅磊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朋友。
维克多苦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竟然说了一句中国谚语:“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傅磊脸上溢出真心实意的感激:“维,谢谢你”
“你也知道孩子妈妈还在住院,这件事请帮忙瞒着她”
维克多嘀咕着:“真是搞不懂你们中国人”。
在门诊接待了一上午病人,趁着午休时间,于归又钻进了模拟手术室,光是站着给她递器械,郝仁杰都累得够呛。
“我说你歇一会儿行吗?这都六个小时没吃没喝了……”
于归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事,拿超小型电刀剥离着猴脑里的肿瘤。
“不行,陆老师说过了,术前医生做的准备越多,想出的手术方案越多,可能预见的出血情况越多,做过的模拟手术越多,手术台上患者活下来的可能性才越大”。
她额头渗出一丝薄汗,和肿瘤周旋着,即使动作已经很轻了,却还是有出血,机器叫起来。
模拟手术宣告失败。
于归闭上眼,再睁开:“再来”。
郝仁杰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姐姐呀,我尿急,让我去上个厕所行不?”
于归白他一眼:“懒牛懒马屎尿多”。
郝仁杰如蒙大赦,捂着小腹跑了出去。
“青时,我们准备走啦”顾衍之拎着行李箱,站在楼梯下冲她招手。
陆青时怀里抱着薯条,回过身来看着打扫干净一尘不染的屋子,微风扬起雪白的窗帘,桌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茶几上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游戏碟和手柄,往事走马灯一样掠过眼底。
“陆青时,你酒量也太差了吧!”
“哇!陆老师……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就你,你看的懂吗?”
“你个死好人姐,你不说话会死啊!”
……
医生唇角弯起一丝弧度,轻轻关上了门,和往事告别。
风从洞开的车玻璃吹进来,汉堡从缝隙里探出头去,冲每一个路过的人露出笑脸。
她们一路向南,从清晨走到黎明,从黎明走向黄昏,从黄昏走到夜晚。
从平原走向丘陵,从丘陵走到高原,路过了洱海的风花雪月,羌塘的渺无人烟,可可西里孤单的羚羊群。
她们餐风露宿,见过最灿烂的星空,最澄澈的大海,也在这场旅行中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陆青时躺在鸣沙山上,仰望着沙漠里的月亮,顾衍之躺在她旁边,她微微偏头就能看见她的侧脸,是那么好看,琥珀色的瞳仁是那么温柔而又明亮。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里积攒满了泪水,陆青时能感觉到力气从自己身体里一分一秒流失。
就像这沙子一样。
她闭上眼,意识丧失之前听见自己说:“顾衍之,我们去北京吧”。
不知道人死之前,是不是都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意识。
顾衍之第二天就买了票,汉堡和薯条暂时寄养在靠谱的宠物店,她带着她上了飞机。
飞机有些颠簸,陆青时昏昏欲睡,顾衍之托着她的脑袋,眼也不眨看着她。
她知道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突然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陆青时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别怕……真的不行的话……我会跟你说”。
她总是这样,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顾衍之别过脸,吻落在她的额头:“嗯,睡吧,睡醒我们就到了”。
等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顾衍之半抱着她,微微仰起头,无声的眼泪滑入鬓角里。
有空姐推着餐车过来,她赶紧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示意对方不要打扰。
空姐什么话都没说,递给她一杯白水和纸巾,又悄悄推着餐车离去。
不大的小区,位于协和医院背面,市井小巷里生活气息浓厚,有几位老人聚在树荫下下棋,路旁开着一溜小吃店,水果店,文化用品等,价格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二环,也还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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