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石的语气颇为尖锐,但初息能听出她言语间其实是在好意提醒,道了谢,兰石拿上竹篮去摘银棉去了。初息倒是不用做这些事,她的唯一任务是酿酒。
在琼花林待了几日,初息每日都jīng神奕奕。不知是不是巫行山中的灵气所致,她产花酿酒速度奇快,且味甘xing烈,酒坛子一掀,酒香飘得整个林子都是。
同住的妖奴闻香而来,知道这是谷主寿宴要用的酒,只能gān咽口水傻瞪眼,想喝不敢喝。初息笑道:“等谷主大寿之后,我再偷偷酿与你们喝。”此时有几位携犬侍婢路过,妖奴们赶紧让初息闭嘴,等人走过后才说:
“这等话莫乱说,我们这些妖奴怎能和谷主喝一样的酒?给他人听去,你可还想活命?”
初息:“……”
从有灵识开始就自由自在待在桃花谷中的初息哪有这份警觉,但想起莠竹,便也觉得同屋小妖说得对。往后见着携妖宠的侍婢都躲得远远地。
寿宴将近,每日都能听见、瞧见各族各支的公子、小姐携带众多的随从妖奴往巫行山而来。不仅是西海招摇山上狌狌一族、常年隐居邽山的赢鱼一族,甚至连阙荫谷家都支了新晋位的女君都来贺寿。一时间巫行山上群妖聚首,热闹非凡,连琼花林中最低等的妖奴都被抽走了一大半到巫行宫内帮忙。于是,那些关于平日里无法见到的高高在上的大妖们的传闻也就流到了琼花林。
巫行宫每日花pào不断,彩带漫天,这些日子采集的金线银棉全部织就成琉璃毯铺满了整个巫行宫。前几日帝将神鸟一族的新晋小女君抵达巫行宫,三十二名宫娥手执幻彩纱引路,浩浩dàngdàng的一队人排到十里开外,那排场极其阔绰,山顶之上等候的几名侍婢更是恨不得将山顶炸开花。
据说这位小女君虽是yīn身,但因为遗传了父亲生得极其俊美,见过她的人都舍不得移开眼,又不忍多看,仿佛亵渎了她一般。谷主同她并肩而立,闪耀出的光芒让整个妖界黯然失色。
说起来这位小女君还要尊称谷主一声表姐,这得追溯到两千多年前一桩旧事。
长居于阙荫山中阙荫谷内的帝将神鸟一族,本也是上古一脉中存留下来的一支,平素里不爱jiāo际应酬自视甚高也不爱与他族往来,更谬说与外族做姻亲这种事。偏偏帝君膝下最出息的小女儿鸣秋看上了自家门口的一棵名唤柳生的柳树jīng,那柳生样貌生的极美,胜过帝江一族中所有羽色华丽的雄鸟,二人自知不会被族人接纳,于是悄无声息地私奔了。
这给帝君气脱了一层毛,说将鸣秋逐出神鸟一族用不准她再入谷。要说这对苦命鸳鸯也是倒霉,统共过了七百年的恩爱日子,因当时鸣秋有了身孕可胎像一直不稳,眼看要临盆,夫妻俩为了稳妥便去了南海之上的固汤山生产。却不想固汤山上修行至炼体期的山蜘蛛瞧上柳生的样貌,硬是绑到居住的山dòng之中要与其双修,柳生不敌而鸣秋又在这时临盆。为保腹中骨ròu,柳生拼了xing命送鸣秋逃离固汤。而一身重伤的鸣秋倒在阙荫谷口,声泪俱下恳求帝君收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五百年前天界与妖魔二界一战之后,帝江一族的帝君死于沙场后一直未能有人胜任帝位,甚至被它族轻视,直到当初鸣秋的孩子破了妖丹期升入炼体期,且修行势如破竹,一口气练至炼体中期,踏平委蛇山,剥了风狸皮,成为帝江一族的新女君,这才帝将神鸟一族重新回归于之前的地位。
而今日做寿的桃花谷主,便是当年柳生的亲外甥。
“太夸张了。”听着这些传闻,初息没停下手里酿酒的动作。没了寒风烈烈,每日鸟语花香、仙山热泉,初息jīng神很好,但却无趣又乏味。只想着快些酿完酒,待寿宴之后早些回到桃花谷。
初息不关心巫行宫的花pào和风华绝代的小妖君,她只想知那傻兮兮的山猫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休养。
“喵啊。”
初息边思念山猫边连夜酿酒,某夜,她刚将酿好的酒坛搬到琼花林深处的石库下,忽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山猫?”初息不敢相信,山猫竟能追到巫行山上?
糙丛动了动,山猫一身泥糙钻了出来,瘸着腿缓缓向初息走来。初息三两步并到它身前,想抱却不敢抱——山猫身上全是伤,浅见血ròu深可见骨!
“你这个笨蛋……”初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加了金刚状在山猫身上,为其缓解疼痛,使了风术把它虚力的身子轻轻托起,落入怀中,“为何要跑到巫行山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连化形期都未到居然敢闯山头,你知不知道会送命?!”
山猫耷拉着耳朵,身子卷成一圈,被初息骂了之后也只是软软地“喵”一声。月光之下它被糊住一半的眼睛里亮晶晶地。
初息见它这幅模样,心都被揪疼了,囤了一大把的妖气连放几个愈合状罩在山猫身上,四处找糙药助它疗伤。
这几日初息都未回木屋,留在石库守着山猫。有人问及她便说寿宴将近,她正连夜酿酒,顾不及睡眠。
借助巫行山的灵气以及初息渡气治疗,山猫的伤很快便好了。有山猫陪伴,初息心qíng大好。不仅酿酒,还从琼花林别处摘来了一些花果,碾碎了加入甘甜的山泉,做些点心。
每当夜深,巫行山万籁俱静,初息便将准备好的甜食点心和酒拿出,在石库与山猫同食。
说来奇怪,每次她将酒食准备好,去拿杯具一回身,酒杯见底,甜食不见,只剩下蹲在石凳上一脸惊恐的圆眼山猫,夹起尾巴扁下耳朵,啾啾。
是谁偷吃?!
☆、第7章 抓个贼再逃
深夜,寂静的石库只有初息和山猫二者,这一声喊完之后更显空寂。一阵寒风从她的后背chuī来,令她猛地打了个冷战。就在这时山猫粉色的舌头伸出来吧唧了两下。
“你这馋猫!”初息敲了它脑袋一下,“怎么连酒都偷吃了?不怕又像上次一般喝醉摔断鼻子?”
山猫瞪大了眼睛“喵”个不停,模样着实冤枉。初息重新做了一桌甜点,摆好酒,将晒好的鱼gān和碾实的鱼饼放在山猫面前。
“你该吃小鱼,其他的食物且小心点儿下肚……”初息唠叨的功夫山猫便已经风卷残云将食物消灭得一gān二净。
起初初息觉得是山猫偷食,但在往后的几天她明白山猫是无辜的,的确有偷吃贼。
刚酿好的酒,准备好的夜食,只要离开片刻再回来都会统统不见。初息知晓山猫绝无这等食量酒量,眼看桃花酒越来越少而寿宴之期越来越近,她连夜挖坑,将酒全部藏入地底。
一夜睡得不踏实,第二日再去瞧,竟有这等闲人挖地三尺依旧把桃花酒吃了个jīng光!
这下初息着急了,加快酿酒速度之余,绞尽脑汁将酒坛子分散到琼花林各处。树梢上、大石下、劈开粗枝卡入其中,还不放心地堆了好几堆的糙掩盖,心想这回偷吃贼该找不见了。谁知次日折返,绕了整个琼花林十圈,一坛酒都找不见,初息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偷吃贼jīng神可嘉,被气得半死的初息一股脑产出百坛烈酒,也不藏了,围成一圈就放在明面儿上。抱着山猫躲在石库内——她倒是想看看这偷吃贼的真面目。
渐渐入夜,初息屁股都坐疼了偷吃贼还是没出现。
月光下摆得整整齐齐的酒坛无人光顾,静谧之余更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苦等偷吃贼不来,不知不觉间初息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山猫将初息舔醒。初息睁眼时一道鹅huáng色的光从她眼前掠过。她急忙往后躲,偷吃贼一日不得闲,果然来了!
鹅huáng色的光落到石库后,幻化做人形,渐渐往酒坛的方向走去。初息和山猫探出脑袋,只一眼便愣住了。
初息想起坊间流传的对于帝将神鸟新晋女君的形容——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眼,却又不敢多看。
来者一袭鹅huáng轻纱,内里衬着件jīng白长裙,一块鸽血红腰扣甚为醒目,脚下金色飞云靴隐隐生风,莲步轻盈步步生香。这惊鸿艳影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彩光,琼花林的夜晚被这道彩光染成柔和的颜色。玄色长发被一根金带拢于腰际,眸如深湖,薄唇轻抿。她像一只神鸟降世,姿态高傲,冷艳绝伦。
若说谷主之容已是奇美,眼前的这位妖君却不输她分毫,甚至比谷主更加清俊端雅。不似妖类,倒像神仙。
初息这一介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看呆了眼,直到那位走到酒坛边,凭空变幻出了玉桌暖凳,将酒倒入酒器之中,方才醒悟!
长得这么美,竟是偷吃贼!
“且慢!”初息突然出现,一声娇喝拦下她进酒的动作。
偷吃贼凤眼微充,并不言语,目光落在初息身上的一霎让初息心脏猛地一跳,结结实实地压得她气亏。初息知道眼前的这位的修为远高于她,单是无意间散发出的气场便足以让初息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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