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里,水溶正自端着杯水酒发呆。
虽他不爱参与朝中夺嫡之争,但和水汭多年qíng谊又不是说抛就能抛下的,因了这遭水汭的病症,不得不卷进了这场是非中。
正月里和花自芳那次不欢而散,水溶对他有些想念,却又自克制着,往日里最受宠的紫蝶近日也再没召过,生怕见了她又与花自芳有些许相似的眉眼再动了妄念。偏花自芳那日竟来府里寻他,虽是为了水汭之事,却终还是让他见着了人。
官场上是是非非徒惹人恼,爱之却不得,世上之事竟是没一件遂了心意的。
正自怅然若失时,水汭自外面进来,张口便道:“堂弟,你何故骗我?”
水溶纳罕的问道:“我骗你甚了?”
水汭笑说:“还装蒜!我问你,你和花自芳是怎么了?”
水溶一怔,刚想将前次的话再原样说一遍,水汭已是打断了他:“你别跟我编瞎话了。自芳已经跟我说了,你竟是骗我的!”
水溶茫然道:“他与你说的?”
水汭有些喜悦的表qíng说道:“可不是,要不是今日他对我说了,我还一直被你蒙在鼓里,险些…险些就错下去了。”
水溶惊讶道:“什么叫错下去了?”
水汭欢喜的说:“我病里虽糊糊涂涂的,但是真真切切记得那时自芳待我诚挚关切,我那般境况,除了你和王叔,其他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躲都来不及,譬如那琪官,我不过两月没见他,他就不知哪里去了,连个口信也不留下。也就是自芳,他待我如此qíng深,我又岂能再欺他。”
水溶被这话弄得丈二和尚,疑惑问道:“小花……他待你qíng深?你是说,他对你当真有那…有那心思?”
水汭道:“那还有假,是我当初糊涂,堂弟你当初劝我的话是对的,他那般风骨,我不当以虚qíng假意欺他。”
一番话下来仿似晴天霹雳,水溶被震在当地,坐在那里只觉自己似梦似梦,耳边听得水汭说的话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好半天才磕磕绊绊的问道:“堂兄,那你待如何?”
水汭喜滋滋的说道:“既他对我qíng深,我自然也要对他好些,我已对他说了明日再去看他。来找你就是与你商量,你与他既已是知jiāo,你说我带些什么送他好?”
水溶心内煎熬,面上已有些藏不住,岔开话头道:“且不说这些。那日贾雨村说的话,你回去想过了没有?”
水汭听他说起正经事qíng,也正色道:“我自是想了好几遍,他说的应是真的。”
水溶点头道:“我也这样以为。只是贾家业大根深,我们想撼动也难得很。前番忠义王叔藏在荣国府里的那位遗孤,圣上就已法外开恩只赐死了那无关紧要的女子,忠义王叔虽被圈了,贾家却一毫未动,反升了她家女儿为妃,也不知圣上到底作何想法。”
水汭冷笑道:“你以为父皇是如何得知此事内qíng的?那做了妃子的贾家长女,心思可不简单。”
水溶讶然道:“我还道此事恁地机密,且被瞒了这许多年,圣上是如何得知的,原来竟是她…”
水汭道:“这荣国府里除了那每日只在脂粉堆里混着的宝玉,其他哪个不知此事?”
水溶复又问道:“那贾雨村说的那事,既你我都认定是真,是否就此禀明圣上?”
水汭摆手道:“不可。你也说了贾家业大根深,如今禀明了也不能动他家,白给父皇添些烦恼罢了。我们先自己知晓就好,以后时日还长着。”
说了一会子正话,水汭也忘了先时想问的事qíng,有些困乏,自回去歇息。水溶待他走后,却比他来时更添忧愁。
药铺中的小伙计极为纳闷,那日来过站在门口和掌柜说了几句话便走的贵人,这几日竟是隔三差五的来,也不抓药,掌柜若不在扭头便走,掌柜若在时就站在掌柜跟前一脸笑意的说些天气风景之类的,而且那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带着讨好的意思。
小伙计终是耐不住了,问花自芳道:“掌柜的,这人到底是哪家的公子?他每日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花自芳也自纳罕这太子这几日竟似回到了当初,使劲的在自己跟前曲意卖好,可如今他到底是想图什么?此时听小伙计问了,顺口瞎说着糊弄过去就算了。
虽水汭时常来,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花自芳近日忙着和贾芸一起去采买花卉,天气眼看就热了,省亲园子里各处的花木都该栽上了,也就不大理会水汭这边。
水汭和人调qíng调的很老道,谈qíng却是没经验,虽觉得花自芳对自己有些敷衍,但也以为谈qíng就该这般,倒也自得其乐的很。
水溶自是知晓这些事,冷眼旁观着,心中更是苦闷。北静王府里却在此时来了一位访客。
水溶再是想不到此人竟会来他府里。
琪官穿了件白色袍子,腰间系了huáng色腰带,显得长身玉立,面上也无以前那般妩媚神色,竟是透着隐隐侠气。
琪官见水溶兀自诧异,报了拳笑说:“王爷,几月不见,一向可好?”
水溶不自觉的挥手让他坐下,才问道:“你这段时日去了哪里?那日我堂兄还说起寻不见你。”
琪官道:“我与几位朋友去了外地游玩,前日方回来的。”
水溶疑道:“你不去找太子,来我这里有何事?”
琪官哈哈一笑道:“王爷果真有趣。”说着忽露出些撩人神态,朝着水溶眨了眨眼,腻声道:“我先来见王爷,自是因我常挂念王爷。”
水溶见他这般,脸上自立时现了厌恶。琪官倒是见好就收,脸色一凛道:“王爷显是不喜男色,何故前番对着太子说你与那小花掌柜有染?”
水溶听他忽问起此事,冷了脸色道:“这事与你何gān。”
琪官笑了笑说:“我也问过小花掌柜,你猜小花掌柜怎的说?”
水溶不开口,却已坐的笔直,看向琪官,琪官悠悠开口,却是学着花自芳的口气道:“我和北静王爷只是识得,其余半点关系也没有。”说完只拿两只眼睛看着水溶,水溶却已有些呆了。
琪官拿一只手在水溶面前晃了晃道:“王爷,你先别发呆,听我说完。”
水溶略有些茫然的扭过脸来看着他,只听他接着说道:“虽他这般说,我却觉得他心中未必这般想。若他对王爷无意,听我问拿这种问题问他,他只该恼了,哪还会和我说这个。”
水溶此时脑筋一点不转,听他说的只觉得有理,琪官又道:“我有一计策,可帮着王爷试试他,王爷可愿听我一言?”
方才那句惟妙惟肖的“我和北静王爷只是识得,其余半点关系也没有”让水溶大受打击,过了这会子他才觉得自己灵魂慢慢回了身体里,听琪官要献计,忽反应过来道:“你不是想毛遂自荐来做这试金石罢?”
琪官眼珠子一转道:“有何不可?”
水溶摇头道:“你和我堂兄之事京城中人都知道,就算我要试他,也不会拿你来试。”
琪官嗤笑道:“当初你和你堂兄求他让了那小花掌柜给你,他可曾眨了下眼?更别说我这等戏子身份,你当他多把我当宝贝?实说了罢,我这几月没在,如今贸然出现在太子面前,怕他也饶不过我,所以才想在王爷这里寻个庇荫,不过几日而已,等太子过了这阵气头就罢了。王爷也能去试试那小花掌柜是否对王爷有qíng,我也躲了这风头,岂不两相便宜?”
水溶细细思量之下,也觉得此事可行,便怀着莫名心思同意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回 暗伏姻缘双玉互赠 明识心意两水争风
水汭知琪官竟跟了水溶,倒也不甚在意,只去北静王府里把琪官训了几句,自丢开也就罢了。琪官对水溶道:“你看我前日说的是与不是?他本就不把我当回事,更何况如今我跟的是你。”
水溶只听着也不搭腔。
琪官又道:“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叫我晚间与他们喝酒去,你可要同去?”
水溶皱眉道:“你与冯紫英也识得?”
琪官笑说:“自然识得。我前日便是与他一同出去游玩,才耽误了时间。”
水溶倒也不多问,挥手让他去了。
水汭再去花自芳那里时,花自芳正得了空歇着,他在一旁说些笑话,花自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水汭想了想道:“你知我那堂弟近日在做甚?”
花自芳道:“许久不见王爷,不知道。”
水汭笑了笑说:“他和我以前养着的那琪官竟在一处了,也不知是怎么突然开了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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