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喘息声传来,周蒙溪回头便见月朔抱着双臂窝在客厅的沙发里,脸色异样的惨白,嘴唇乌紫,双手紧握成拳呈自我保护状地搁在胸前低头微颤着走神。她与月朔相处这么久,见得最多的就是月朔躺在chuáng上“挺尸”时的样子,还从来没有见过月朔如此模样,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困扰了她的心神。她偏头打量两眼月朔,又挪回视线望向外面的天空。
“小蒙——,抱抱我!”月朔低沉的声音响起。
周蒙溪条件反she地打个激灵,抱月朔?这么冷的天,将近零度,去抱一个比冰块还冷一身yīn煞之气的月朔?她觉得她去抱月朔的下场就是有命抱没命活。周蒙溪果断地装作没有听到。
月朔低低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到浴室。
没一会儿,月朔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她来到周蒙溪的身侧站着,说:“最近我时常想起我师傅,我本该在八月底去拜祭她,奈何有事缠身,一直拖到现在,眼看这一年就要过去,再不去,我心里难安。”
周蒙溪在心里叫道:“娘耶,你个女魔头居然还有良心难安的时候?剁人ròu剁得比剁猪ròu还利索,杀人比加工厂的工人杀的jī还要多。”
月朔没周蒙溪没作声,又继续说:“我今天晚上就动身,这趟出门快则一周慢则半月,会有‘人’替你送食物过来。如果你不想接触它们,我可以买回来给你冻得冰箱里。”
一想到那冻人ròu的冰箱拿来冻她的食物,周蒙溪立即浮起一身jī皮疙瘩,忙说:“谢了,不用,我闭关!闭关!我闭关半个月,说不定你回来了我都还没有出关。“
月朔点头说:“也好。”
周蒙溪问:“师傅,你想关我到什么时候?”
“等你练功有所成,一般的妖鬼道人都奈何不了你的时候。”
周蒙溪闻言顿时头皮就炸了!她在心里吼:“我又不是学过乾坤大挪移的张无忌几天就能练成绝世高手,等我练到你要求的层度,这辈子都过完了!”她问:“师傅,不能早点出去吗?”
“不能。”月朔低柔冷冰毫无生气的声音没透出半分转圜的余地。
好吧!周蒙溪放弃和月朔商量。
晚上,月朔出门了,到第二天中午还没有回来;第二天晚上月朔仍旧没有回来,到第三天中午还是没有见到月朔的身影。
天放晴了!
月朔连续三天没有回家,周蒙溪看着外面大好的阳光,她敢用自己的脑袋确定月朔今天也不会回来。
周蒙溪来到大门口,按照修炼的功法开始运行体内的能量。聚在丹田里的内丹中释放出暖和的能量,随着她的意念在身体内的经脉中游走。
一条淡淡的金色气体绕在她的身体上下盘旋游走,游走中,那两道能量凝聚成的光源逐渐浮现出龙的形貌且极速收拢至她的胸前,她大喝一声:“破!”那两条“龙”一般的气劲从胸前气海膻中处顺着手臂经脉如江河直下自掌底汹涌而出撞在门上——“轻”地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直直地飞了出去,撞在去面的墙壁上,把墙壁撞出一道裂痕。
周蒙溪一巴掌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瞪圆眼看向面前那敞开的大门。她试探着走到门前伸出手去,原本凝聚在门上的结界不见了,她的手能够正常地穿过“空气”伸出去了!“噢耶!YES!”周蒙溪比个胜利地手势,欢喜地蹦起来,在心里叫道:“降龙十八掌练成了,噢耶!”她飞快地奔回屋里,利索地翻出自己的证件和仅有的那点余钱塞进衣服袋子里就朝门口溜去。她溜到门口突然想起卫生间里的那只吃人ròu的yīnshòu,又绕到卫生间,眯起眼冲那yīnshòu挥着手爪子笑道:“拜拜,我越狱解放了,你继续被关在这吧。”她想到这东西吃人ròu着实可恶,跳上去往那yīnshòu的头上用力地一踩——
“吼——”那yīnshòu一声吼啸,抬起锋利的爪子就朝踩在它头上的周蒙溪挥去。
周蒙溪的反应从小就不慢,如今练了点功夫就更不慢,那yīnshòu刚动她已经蹦起来一跳两米远。
那yīnshòu调头就朝她扑过去,系在它肚子上的铜链被绷得“哗”地作响,但它还没扑到周蒙溪的跟前就在半空中被拖得笔直的链子拖住,直直地摔在地上,摔得四肢玉趴在地上,最柔嫩的肚子直接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也幸好它是饿了好几天肚子早空间了,要不然这一摔铁定把肚子里的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呕出来不可。
“哈哈哈哈哈!”周蒙溪夸张地大笑两声,鄙视埋汰地冲那yīnshòu指起小拇指,然后转身就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得解放的日子最幸福,今天的天气格外好。
周蒙溪没坐电梯,她从楼梯一路蹦跳下楼,到了楼下,迎着外面的太阳就冲了出去。太阳!很想抱着太阳猛亲一把,几个月没有这样晒太阳,如今见到太阳真觉得比亲妈还要亲!
不过,这地界儿可是月朔的老窝子,难保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留意上这里。她不敢停留,几乎是一路狂奔地冲出小区,挤上迎面驶来的一辆公jiāo车。
公jiāo车上挤,很挤。周蒙溪却觉无比酣畅,她单手攀在吊环上随着公jiāo车的颠簸晃晃悠悠,看着外面的阳光和身边的人群竟有种从地狱里爬出再世为人的错觉。
周蒙溪坐了一站又一站,直到公jiāo车到达总站车上的人都走光了她才下车。她看到那些朝着自己目的地前进的人们,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周蒙溪停顿两下,找到公jiāo车总站不远处的报刊亭拨个电话回家,好久没与父母联系,该打个电话报平安。
很快电话通了,那端传来是母亲急燥的责问与哭骂,问她去哪了,怎么几个月都没点音讯,怎么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她听着母亲的哭骂声以及父亲在一旁说母亲别一提电话就凶人骂人的声音,眼泪渐渐湿润了眼眶。纵然小时候母亲对她有恨怨、过于责骂打罚,可那终究是她的母亲,会为她担心害怕,而父亲则是一如既往地维护她。她听着父亲拿过电话安慰她说:“没赚到钱就没赚到钱,没啥子关系,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来嘛,今年子家里赚了点钱。”她听着父亲在电话里细细地说着最近几个月家里的qíng况,喉头哽咽只能不停地发出“嗯”地声音。总地来说,这几个月家里的qíng况开始好转,父亲承包渔塘做点粮食买卖,如今已能开始慢慢攒点钱,让她不要再往家里寄钱补贴家里,还说快要过年了,让她这几天就回家,如果没有路费,家里给她寄过去。她“嗯嗯”地应着,扯个谎,说:“要过年了,单位忙得很,一时半会回不去,等过完年我再请假回去。”她不敢回家,算命先生和月朔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生辰不好,受神诅咒,回家会继续害了父母。自己的命不好,自己认了、受了,但不能再去害人。
周蒙溪搁了电话,原本雀跃的心qíng早已沉至谷底。她挣脱了月朔关她的牢笼,却是孑然孤伶一身,茫茫天地,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以前,她觉得她在哪里都能落脚扎根,就像一棵小糙飘到哪都能存活。此刻,觉得自己就像颗无根的浮萍。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太阳,很想张嘴问一句:“我还是人,对不对?”她觉得她是人!只要她还活在这片天空下,只要她还没有死,她就该好好地做个人,不能像月朔那样空披一张人皮尽gān些不是人的事。
是人,那就得吃饭、穿衣、睡觉、工作。她打定主意:不管她学了什么功法练到什么境界她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做回和以前一样的普通人——简单、努力、辛苦,若许不快乐,但活得真实。
<有时,我们想要过这样的生活,但生活却拉着我们走上另一条路。许多东西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不因“想”而改变。>
<脱离他人给予的困制、束缚得到自由,也失去了他人给予的保护,从那开始就得自己面对外面那些不可预知的世界和危险。文里的周蒙溪如此,现实中的我们又何偿不是这样>
同□人鬼不了qíng
傍晚时分,天已暗了下来。
周蒙溪双手cha在裤兜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她在考虑晚上是去住三十块一夜的旅馆还是睡天桥。现在腊月,没有蚊子,她拜月朔所赐对寒冬季节的这点寒冷也能全不放在心上。她现在特别耐寒,即使是在腊月天,她仅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和外套走在风里也不觉得冷。
前面,一个很年轻的女人牵着一条小狗在电线杆上贴小广告。那女人的穿着十分jīng致,小狗也打理得很漂亮,尺来长的卷发小狗,不仅身上穿着件狗衣服,还套了条裤子,看起来搞笑且滑稽。周蒙溪看到那狗不由得笑了笑,她再朝那年轻女人贴的小广告看去。是招聘广告:招家政,要求胆子大、勤快、老实,月薪一千二,包吃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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