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泱抿嘴,心说:“你又不是把脸抓成这样!难不成想luǒ着出去见人不成?”她的心念一动,又想起万俟珏的那上百后宫,顿时颇不是滋味地想:“你不是已经把后宫给遣散了吗?难道还想再召回来luǒ去给她们看?”她绕回万俟珏身边,挑起万俟珏的下巴扫了两眼,放开,比划道:“脸能见人就成!”颇有深意地在万俟珏的身上扫两眼,本来是打算揶揄万俟珏的,结果突然又想到她和万俟珏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和她俩gān的那些事,脸色顿时不自在起来,匆忙瞥开眼,转身出去。
商泱出去后,本在想今天晚上怎么打发万俟珏不乱来,没多久,就见万俟珏披着商泱搭在旁边的一条睡袍出来了,问:“师傅,客房在哪?”万俟珏抚了下额前的秀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要不师傅再借我身衣服,我回凤凰殿睡也一样,就几堵墙隔着,我翻墙回凤凰殿睡也很方便。”
商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朝衣橱方向一指,比划句:“衣服都在那边。”
万俟珏应一声不麻烦师傅她自己去拿,走过去打开商泱的衣橱。商泱的衣服都是一个款式一个颜色,万俟珏挑也不用挑,随意拿身衣服背对商泱穿上。她低头穿着衣服,说:“师傅,明日我派人来接您去一趟凤凰殿吧,商议下殇qíng宫和幽岚城结盟的事。小姨不在了,盟约我想再续一续,幽岚城目前正在用兵,海域方面实在管不过来。”万俟珏转身,望向商泱,问:“可以吗?”
商泱轻轻的点点头,便算是应了。
万俟珏笑了笑,说:“夜深了,不叨扰师傅休息,徒儿告退。”
商泱向万俟珏抬手做了个“你等等”的手势,比划道:“我不再是你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传过我功夫舞艺,救过我xing命,这是永远也抹不掉的事实。”
商泱沉默,内心却感到纠结和烦闷。她认同万俟珏说的话,又不愿与万俟珏有师徒辈份的关系在。
万俟珏行礼:“徒儿告退。”按原路退出院子,走到门口,她一转身就见商泱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跟着又急速挪开。万俟珏笑道:“师傅,初chūn开犹寒,您身上的衣服还湿着,当心着凉。”
商泱轻轻点点头,面无表qíng,只是那嘴唇极不自在地轻轻抿了抿,脸上也浮起层赧色。
万俟珏冲商泱轻轻地笑了笑,转身,踏着夜风,走了。
商泱呆呆地望着万俟珏离去的身影,那浅浅柔柔若轻风般的笑容印在脑海里,如柳絮拂过心田柔柔麻麻的。她突然很舍不得万俟珏走,她更害怕万俟珏会放下她另选一个女人在一起,或择一夫婿成亲,到那时,她们就只能永远成为师徒,至多,幽岚城每年送来两批财物,她无望地等待着那份无望,一如她对万俟雅言。她和万俟雅言本就不可能,万俟雅言爱的是华君不是她,可万俟珏若要走,那是她亲手放弃推万俟珏离开。这种想法让商泱极为纠心,从来没有得到过顶多只有淡淡的失落,得到后再失去,想来便觉刺心的痛。“珏儿。”商泱在心里喃喃的低喊一声,心腔隐隐作痛,她又觉万般为难。“我该怎么办?”她知道她伤万俟珏很深,如果万俟珏再放开她,她们就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有那些纠葛在,她们又怎能在一起?
第二天,早朝刚散没多久,幽岚王的銮驾就停在了商泱的别居门口。
守门的仆役来报,商泱只做个“请”的手势,便继续跳舞。她这栋楼分为三层,三楼被她空出来弄成舞殿,无聊时便把自己关在楼上练功跳舞。
不多时,仆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主人,幽岚王殿下来了。”
商泱收功,立在屋子中,抬手一挥,dàng出一股气劲,大门便“咣”地一声打开。
万俟珏穿着一身华丽的素色裙装笑脸吟吟地立在门口,她的手里捧着一个碧玉锦盒,迈步进来,喊声:“师傅。”
门后,幽岚城的侍女捧着东西鱼贯而入,一一放好后,便又退下。
桌子上摆满jīng致的糕点美食,旁边还摆着一个小风灯,风灯旁有一个水滴架子。万俟珏过去,把水灌入最上面的玉桶里,水滴流出落在下方jīng美的罐子里发出“叮叮嘀嘀”清脆的悦耳声响,起初只有一声两声,伴随着滴落的水滴不停地从一个罐子溢向另一个罐子,声音由单音串起一片悦耳的音符。架子下方有一个接水的小桶,搭了个jīng巧的滑轮组连着水车,一个小白鼠在水车里奔跑,牵动滑轮组,又把水送回顶上的玉桶里。万俟珏扭头笑问商泱:“师傅,好听吗?”
商泱轻轻点头。叮咚水声连成音符,犹如身处幽宁山涧,静谧神怡。
万俟珏把一册文书递给商泱,说:“这是盟书,师傅您有时间就看看吧。”她说完,又把那碧玉锦盒抱到商泱的面前,说:“看这里是发条,拧动以后,盒子里的转盘就会转动。”她把盒子打开,启动发条机关,一个正抬袖做起舞状的玉制小人儿从盒子里缓缓升起,随着发华的转动,她在那锦盒中也轻轻地旋转着。这小人儿做得极为jīng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活脱脱的就是万俟珏的缩版。万俟珏笑道:“师傅,您不想要徒儿,徒儿把这个送给您,您可不能再拒绝我了哦。”
商泱抬手,指腹在碧玉锦盒的边沿轻轻抚过,极轻地点了下头。她的视线盯着那旋转的小人儿,脑子里浮现起幼时的万俟珏的模样,又再想到现在的万俟珏,愈发地觉得可爱。这盒子做得jīng巧,确实让人爱不释手。商泱绝不愿去承认是盒子中那雕刻得太像万俟珏的小人儿让她觉得喜爱的。
92
92、第九十二章 …
商泱抚着锦盒略作沉吟,扭头,望向万俟珏,比划道:“倘若天下人反对我与你在一起,你当如何?”
万俟珏应道:“那看天下人如何反对!若是于你我无害,那我便无视他们;若是有人想以此作犯,我便杀jī儆猴。”当初她小姨反对她都没有退让放弃,别人就更无所谓了。
商泱又问:“你有后宫上百,美女如云,凤轩门更有无数天香国色,我是你师傅,为何你偏偏要我?”
万俟珏老实答道:“论容貌气质,师傅倾国倾城;论武功,师傅乃当今绝顶高手;论医术、奇门遁甲师傅乃是天下一绝,论身份地位,你乃一方霸主,试问师傅,天下间有几个女人能比得过你?娘亲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的话音一顿,又说:“即使师傅不要我,我也看没办法再爱上别人,没有人比你更好,即便能遇到比师傅更优秀的人,那人也不会是师傅,我也不会是曾经和现在的我,倾尽全力地爱过,除了师傅,我没有余力再爱上别人。”
商泱沉默,她想到万俟雅言。她还是她,但她在万俟雅言和万俟珏的眼里看到的就不一样。在万俟珏的眼里她是最好的,在万俟雅言的眼里,华君才是天下最好的。
万俟珏稍作沉默,又说:“师傅,我一直记得云雾宫,我记得云雾宫好冷,每当想到你一个人孤伶伶的呆在云雾宫心都纠紧的疼,我想护着你守着你,不想你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后来,我觉得我和师傅一样孤独。小姨去世,我头上的天塌了,我成了孤伶伶的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立在那、用肩扛起天下。当上幽岚王我才明白为什么小姨会那么在乎娘亲。高处不胜寒,如果没有人暖着自己处处提醒自己,站在权力顶峰为所yù为的诱惑和心灵的空虚、周围那看不见摸不着又处处存在的危胁会把人毁灭。”
商泱比划道:“我提醒不了你什么。”
万俟珏摇摇头,说:“爱着师傅,爱qíng,拥有爱qíng,才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懂得爱的君王,只有权力和yù望的君王,会给他的臣民带来灾难。”她见商泱不以为然的拧拧眉头,笑了笑,问:“师傅,如果一个帝王不懂得爱和怜悯慈悲,他还会在意别人的死活幸福与否吗?恐怕他只会在意自己的享受。他的统治就不再是让万民幸福,而是不停地从百姓身上剥夺,金山银海美女珍奇。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没要非得成为一代明君,但我不想为祸天下。治理天下的时候,我是幽岚王,做幽岚王该做的事。退朝之后,我是一个普通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和心爱的人过幸福的小日子。”她沉沉的喘了口气,说:“我知道师傅你不要我,甚至有时候想要杀了我,但我没办法放弃师傅,因为我不想放弃我自己。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若是退了,若是放弃了师傅,我还剩下什么?一颗空心?如何过活?我从殇qíng宫离开落在沙醉心手中受rǔ,万念俱灰,只剩下绝望和空dòng的痛意,只想用杀伐和鲜血来清洗自己,短短半个月时间,我满手鲜血,血流成河。建康城外的尸骨可以堆成一座高山,数十万人失去自己的丈夫、父亲、儿子。我消灭了齐国的军队,我扩张了幽岚国的领土。无论把那些死去将士的遗孀安顿得有多好,无论在幽岚国得到的名望有多高,都掩不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实,那是多少用鲜血生命铸出来的成就,我的地位越高,我沾染的鲜血就越多。站在权力的巅峰、长久浸yín在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功成名就里,我怕我会迷失自己,我怕自己会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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