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泱心痛如刀绞,她蹲下身子,埋着头,眼泪不停地朝外涌。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万俟珏硬拗着要向自己拜师学艺死缠烂打地抱着自己的腿嚷嚷时的小模样,记得年纪小小的万俟珏坐在亭台水榭里背书时的样子,记得她迎风立于荷叶之上翩然起舞的模样……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一心疼爱的孩子竟死在她的手里,含怨、含恨而死。恨她,也恨她爱着的万俟雅言。
商泱止了泪,起身,下了云雾宫,让人备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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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雅言服了秦凤轩送来的药,觉得身体好转,便摆驾回幽岚城。她一路上服药调理,到幽岚城的时候,已觉气息顺畅,在华君的jīng心照料下,身体渐渐康复,便又开始临朝。
早朝刚到一半,突然有信使揣着十万火急的加急信报奔来,冲进乾元殿趴在地上重重地叩个头,叫道:“拜见城主、拜见宫主。”
华君诧异地挑起眉头,问:“莫非南边战事有变?”她见那信使灰头土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由得想到南边难道全军覆没了?不可能啊!这一路都是捷报,怎么可能突然全军覆没?
万俟雅言皱眉,凛声道:“说!”朝旁边的陶婉使一个眼神。
陶婉会意,去信使那取信。
信使趴在地上,突然恸喊一声:“少城主殁了!”
华君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陶婉也怔了下,对这没头没脑的话感到不可思议,她赶紧抽出那信使送来的信报,呈递给万俟雅言。
万俟雅言倒是听得清楚分明,又沉声说句:“再说一遍。”
“少城主殁了!”那信使又大声地回了句。
整座大殿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盯着万俟雅言。
万俟雅言冷冷地扫了那名信使一眼,朝已经拆开信的陶婉看去。
陶婉迅速扫了眼信,不动声色地把信呈给了万俟雅言。
万俟雅言敏锐地感觉到陶婉在颤抖,当即心下一沉,她接过信,看到一半人就已经僵住了。
底下的文臣武将见状立知事qíng属实,扑通一声,全都跪了下去。
华君见势不对,一把夺过万俟雅言手里的信,看完后叫道:“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没了?来人,马上去给我查!无痕。”
“婢子在!”
“你马上去找天音和清怜,招少城主回幽岚城。”珑儿会死?开什么玩笑!她养大的孩子,她很清楚那孩子是什么xing格,要是说珑儿没她小姨出息被人欺负,她信,要是说万俟珏会死在外面,打死她也不信。
大殿门口有凤轩门的秘探闪了下脸,陶婉当即飞奔出去,跟着就拿着一纸飞鸽传书回来,递给万俟雅言。
万俟雅言看完,拳头一握,手里的信纸顿时化作碎片。她从牙齿fèng里蹦出两个字:“商泱!”站起身,大声喝道:“来人,备马!”便冲出紫微殿。
华君缓了缓神,当即宣布退朝,马上派出一营铁甲卫去保护万俟雅言,同时调出底下的探子出去打探,在她没有证实消息属实之前,她绝对不会相信。
万俟雅言领着兵马一路出城,七天后,遇到了送灵的队伍。她冲到寒玉棺前,一掌劈开寒玉棺盖,便见万俟珏满脸红润地躺在棺材中。万俟雅言一把揪住万俟珏的衣襟把人给提得坐了起来,怒声叱道:“起来!你玩什么花样?好大的胆子,竟敢……”冰冷的触感顺着万俟珏的衣服透来,她的心当即一凉,一掌探进万俟珏的衣服里,触到的骨肤竟是寒玉棺的冰寒之气。万俟雅言把手探到万俟珏的胸口,竟连胸口也是冰凉。她的手掌贴在万俟珏的胸口用力地摩挲一圈,掌劲顺着肌肤渗进万俟珏的体内,便觉紫府真气细若游丝似断似续。万俟雅言缓缓地将玄天真气渗入万俟珏的紫府,约摸过了一柱香时间,脸色yīn沉地收了手。她转身望向立在身后神qíng漠然却一身消瘦的商泱,走到商泱的面前,问:“发生何事?”
商泱轻轻摇摇头,比划一句:“她死在殇qíng宫,死在我手上。”
万俟雅言“呵呵”地冷笑一声,说:“你修练的功法和玄天功法有冲突。”万俟珏是伤在玄天功法之下!她沉声喊句:“羽弗麒。”
“末将在!”羽弗麒三两步到了万俟雅言的跟前,跪下。
“少主怎么回事?”
羽弗麒把万俟珏事发时的qíng况和遗言细细地禀明万俟珏,当然,他和万俟珏关于幽岚城继承人的那段对话隐去了。
万俟雅言听完,沉吟半天,才沉声下了道令:“护送少主回宫,严禁任何人靠近棺椁,违者,格杀勿论!无痕。”
“婢子在。”无痕上前。
万俟雅言的嘴唇微动,密语传音给无痕。
无痕听完,道一声:“婢子遵命。”翻身上马,骑着一骑卫队,飞奔回幽岚城。
万俟雅言把寒玉棺盖好,将商泱请上灵柩后面的一辆马车,面色yīn沉地盯着万俟珏的棺椁。
良久,万俟雅言才低低地说句:“谢谢你送她回来。”没有一掌打死给她运具尸体回来。
商泱心qíng沉痛地摇头,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在万俟雅言的手上写字,抬起手后才惊觉到这是万俟雅言不是万俟珏,当即心里更加难受。她神qíng漠然地看着万俟珏的棺椁,一动也不动。
万俟雅言把商泱抬起手又缩回去的举动落在眼里,她伸出手握住商泱的手,顿觉商泱手指冰凉。她极低缓地道出句:“珏儿还活着。”安抚地拍拍商泱的手背,便又放开。
还活着?商泱微怔,随即轻轻摇头,她亲自检验过,万俟珏不可能还活着。她估计万俟雅言是被蛇胎宝衣的功效骗了,当即把蛇胎宝衣的事和万俟雅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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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万俟雅言缓声说道:“珏儿是伤在她自己手里。”
商泱注意到万俟雅言说的还是“伤”而不是“死”,她在自己的掌心写下一个“活”字。
万俟雅言说道:“将死未死。”
商泱顿时明白。“将死未死”,后面还有四个字“命悬一线。”她在掌心写下:“未死就能救。”
万俟雅言轻轻摇头,说:“能不能活,看她自己的造化。”她说完,轻轻地合上眼,疲惫地靠在马车上。稍顿,又睁开眼对商泱说了句:“雪城,难为你了。”她清楚商泱是什么xing子,更了解万俟珏的个xing,听羽弗麒所说、观万俟珏往日的所作所为,万俟雅言就已经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商泱轻轻摇头,难抑酸楚,压抑这么多天的痛楚似乎也得到缓解。在万俟雅言身边,她总能感到安心和安慰。万俟雅言懂她、亦护她。她杀万俟珏,杀得问心无愧,但自见到万俟珏倒下的那一刻起,她心头的疼痛就从没有止过。“将死未死”,说的是万俟珏的人,又何偿不是万俟珏的心。因为她要杀万俟珏,所以万俟珏才会自尽。她当时被万俟珏制住,万俟珏不放开她,她又怎么能杀得了万俟珏,如果万俟珏再浑点、没良心点qiángbào她,她根本没法抵抗。如果万俟珏要逃谁也拦不住。可偏偏,万俟珏放开她,在她出招前了结了自己。
一行人行驶到驿站,万俟雅言便下令让人把灵幡、灵柩等所有死人用的摆置都撤了,寒玉棺的车驾也简单地改成了大马车,万俟雅言的车驾就紧跟在装寒玉棺的车驾后面,寒玉棺上的一切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车队走得极慢,骑马七天的路程整整走了半月才到幽岚城。
华君知道万俟雅言带着万俟珏回来,早早地等在幽岚城外。她见到万俟雅言,问:“珑儿呢?”一眼看到坐在马车上的商泱,在商泱身上略作停留又扭头朝旁边那十分扎眼的大马车望去。这马车比万俟雅言的坐驾还大,还走在万俟雅言的坐驾前面,显然不合规制。她转身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便见一具漆黑透着寒气的棺材摆在那。华君咬咬唇,qiáng令自己不要多想,她屏住呼吸走过去,却见棺盖没有合拢,还留有fèng隙。华君使力地推动那棺盖,她力气太小,棺盖太沉,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棺盖仍纹丝不动。
万俟雅言移开棺盖,让华君看了眼,说:“回去再说。”
华君见到万俟珏面色红润,顿时松了口气,说:“这气色比你闭关的时候好。”
万俟雅言不置可否,随华君一同上了华君的坐驾。
万俟珏的棺椁让万俟雅言直接运进了乾元宫停在偏殿,她推开棺盖,露出躺在棺椁里沉睡的万俟珏。
华君请商泱入座,令人给商泱上茶,然后问万俟雅言:“珑儿这次guī息养伤要养多久?我看她面色红润,应该快醒了吧?”见过万俟雅言guī息养伤过好几次,华君已是见惯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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