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聚人散,虽为天定,却终究让人心生涩意。
“多谢告知。”云天青拱手行了一礼,转过身正yù离去,又停住了脚步,重又回过身来,“这位……先生,我见夫人最后一面时,她对我说‘要选好自己的路,千万别走进了死胡同’,‘如果真的不小心走错,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回头,都是来得及的’,我虽至今都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我总觉得,她并不止是对我说的。”
说罢,他转身离去,临别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树下的青年,配着那晨曦疏云,明明是极美好的一副图景,却又让人感觉那样凄楚。
他和夫人之间的关系,想必很不一般罢?
但他并不想去探究这件事。
回归琼华时,他犹豫咱三,终究将实qíng告知了师傅。
太清听说后,神色不变,只淡淡地说了句:“你下去罢。”
“……是,师傅。”
虽谨遵师命,心中却到底有些不满,明明是那样的好友,反应却如此冷淡,修仙修仙,若是七qíng六yù都修没了,还不如去红尘中自由驰骋上那么一回。
“玄霄师兄,几日不见,想师弟我了没?”心qíng不好,骚扰板着脸酷似师傅的师兄准没错。
玄霄一回屋就看到某人鞋也不脱地就大字型躺在chuáng上,那懒懒散散的模样看着就让人眼疼。
“成何体统,还不快下来。”
“师兄你好冷淡,怎么说你们也有过同chuáng共枕之谊,见师弟我如此消沉,却只顾着开口责骂,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消沉?玄霄仔细地看了看云天青,却发现他此次并未撒谎,虽依旧嬉皮笑脸,脸上却有着一丝惆怅,他犹豫了一瞬,终究问道,“出了何事?”
云天青翻了个身,将背对着自家师兄,“不告诉你。”
“……”
“玄霄师兄~师兄啊~生气了?别那么小气嘛。”
“……”玄霄完全不想再搭理某人了。
就在他转身yù出门之际,身后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宁师叔死了。”
玄霄身形顿住。
“你说修仙究竟有什么意思,若最终修成师傅那般冷心冷qíng,还不如在山下时自由自在……”
“住口!”玄霄转身,怒喝道,“身为弟子怎可背后诋毁掌门,云天青,你……”
云天青直接从chuáng上跳起,打断了玄霄的话:“不用师兄吩咐,我自己去思返谷反省。”
“……”
说罢,他与玄霄擦身而过,直接走了出去。
几步后,突又顿住身形,低声问道:“师兄,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也会与师傅一般吗?”
玄霄怔住,尚未开口,只见对方已笑着转头,依旧是跳脱的语调:“我开玩笑的。”
“自然不会。”
“……师兄?”
“你这种人鬼界想必都不会收,又怎会有你说的那日。”
“……”云天青抓了把头发,无力地长叹了口气,“师兄你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骂我啊。”
他当然得不到回答。
就这样,云天青一路晃dàng着走到了思返谷,却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夕阳西下。
穿着蓝白道袍的老人静静站立在思返谷中,身后糙地被投下了一层浓浓的yīn影,看起来简直好像他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中一般。
云天青下意识顿住脚步,眼前的身影和之前青年的身影,渐渐重合。
老人没有回首,却突然开口问道:“天青,你为何修仙?”
“……”
太清注视着天边的惨红霞光,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确定,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如师傅和师兄一般,又一个人离他而去,下一个,又会是谁呢?人命,到底是太过短暂,相识相知,而后不过短短数十年,便尽数烟消云散,哪怕之后再次相逢,却早已是个陌生之人。
“师傅,你为什么修仙?”
身后弟子犹豫着的话音传来。
太清没有回首,面容却渐渐温和。
为什么修仙?
也许只是想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才有机会与故人再次相会,然而,如今能见证“太清”的人已尽数凋零,余下的唯有“掌门太清真人”,他越来越不是自己了。
他虽如此,这些弟子们却还未走到这样一步,也许他们能从这命运中超脱也说不定。
既如此,便尽力走下去罢。
68番外:三梦
这是在很久很久以后。
久到阿悠已再次长大成人。
久到她已再次嫁人。
还记得成亲那天晚上,她喝过酒后不慎笑着说道:“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嫁两次,可惜嫁的是同一个男人。”
“同一个?”太子长琴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问道,“阿悠真觉得可惜?”
“……我错了!”
其实她也就这么一说,没必要那样小气吧?
阿悠叹了口气,嘴贱没办法,嘴贱没办法啊。
遂而戒酒。
不管怎样,他们终于再次爬上了对方的chuáng,呸!是再续前缘,而后某一天,太子长琴突然接连做起了奇怪的梦。
第一个梦中,在阿悠走后,他继续等待着,千百年的孤寂中,他做了许多错事,最后虽取回半魂,却终于丢失了她。
他从睡梦中惊醒,夜色沉沉,心头却还残留着梦中那种痛到了骨髓深处的绝望,即便机关算尽又如何,他终究是丢失了她……恰在此时,怀中一暖,身旁的女子不知何时翻身钻入了他怀中,长琴微怔,终于从不可自拔的qíng绪中脱出身来,他垂下头,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厉害,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
——那只是个梦。
“唔……喘不过气……”女子扭了扭身体,低低地抱怨出声。
长琴微微一笑,放松了手,见她再次心满意足睡去,也缓缓合上了双眸。
是的,那只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的。
随即,他又做了第二个梦。
梦中时光流转,他终于再次找到了阿悠,然而,她却与过去截然不同,并不像她从前所说的那样有前世的记忆,纯然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如此便也罢了,只是年华逝去,她长成了他完全陌生的模样,并非是外表,而是除了外表外的一切——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种子,最终却开出了别样的花。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有时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时光的倒流中,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否则……她怎会变得这样厉害?
或者,是下意识不愿去想别的可能。
后来,在他出门时,她消失不见,未留下只言片语。找到时,她已嫁为人妇,挺着肚子在门口洗衣服,他怒到了极处,毁她“家”和所谓的“夫君”,捏着她脖子沉声问道:“为何如此?”
子见到他先是惊,而后居然是笑:“你还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叫我的名字了吗?”
“……”
“你根本不在乎我。”
“……”
女子的神色渐渐凄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捡回我养大我却又在我说喜欢时推开我,既然拒绝,又为什么要来找我?”
也许是长琴怔住的表qíng给了她希望,女子的眼眸渐渐亮起,她试探地问道:“你其实在乎我的,是不是?”
“你不该,弄脏这具躯体。”话音中,他的手指一点点缩紧,眼见着女子在他的动作中挣扎着呼吸断绝,长琴居然觉得心中没有多少感伤,只是目光触及她高耸的腹部时,依旧燃烧着愤怒,是的,她不该弄脏这具躯体。
——他一直jīng心调养着它,只为等她归来。
——若是脏了,她如何肯回来?
这样不行,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了屋中,取走了她体内不该存在的物事,重又fèng合,去除疤痕,眼见着这身体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他勾唇一笑,是了,当这具身体静静地躺着时,反而更加像阿悠了。
长琴将其抱到刻满阵法的dòng中放好,从此以往,他便守在这里罢,终有一日,她会归来。
只是,某一日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在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她站在街头,穿着奇怪的衣服,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厚大的布巾裹住了她半张脸,她的脸孔上微微显露出怅惘的神色,就这样茫然地看着天,直到一名男子走到她的身前,她才回过神,朝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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