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通年纪》记载:元鼎三十一年·九月
由匈奴冒顿部为首,联合稽粥,当户、焉支、头曼,五大匈奴部落,以及数百附庸的小部落,数日内集结成数十万大军,重军直压离国边境。
至此,离国与匈奴终于撕开了由两代大将军王父子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这场动乱,史称“五胡乱法”。
至九月开始,北境几乎每日都有战事,战火蔓延,双方互有胜负。
军报呈jiāo朝廷,帝置于廷议。
后采纳太子李珠及右丞相的联合建议,着边境百姓举家后撤百里。
李钊想了想还特意写了一份密诏给雍王李玔:待百姓平安撤走后,北境大军依阳关城之利,以据守为主,出战为辅;静待寒冬,以天时挫匈奴之猛势。
消息一出,震惊天下。
离国北境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世代生活的土地和薄田都要放弃,他们舍不得呀!没了土地以后叫他们怎么过日子?可是皇命难违,即便再怎么不舍,也要离开。
由于各地州府的积极配合,再加上军队的掩护,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北境的百姓大多都迁到了新家,开始新的生活。
而北境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元鼎三十一年·十月十五日。
由北境发出的急报日夜兼程,递jiāo天听。
传令官风尘仆仆,因身背红色竹筒,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李钊的御书房。
顺喜神色沉重,双手举着红色的竹筒,跪在李钊面前,头埋的很低。
李钊一看红色的竹筒,心中一沉,放下手中的玉笔,打开。
陛下垂鉴:元鼎三十一年·十月十日
匈奴大军再次来袭,雍王殿下点兵出战,遭遇五部合击,双方主将大战百余个回合,雍王殿下一时不慎,被匈奴恶贼图图尔巴斩于马下,以身殉国。
我军损失惨重,副将仲梁俊战死,死伤士兵万余,罪臣高德义万死,乞陛下明示。
李钊看完了军报,双手颤抖,“噔噔噔”向后退了三步,才摇晃着站稳,朝冠上的二十四串珠帘“哗啦”作响。
“陛下!”顺喜连忙跑到李钊的身边将李钊扶住。
李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口中高呼道:“逆子!逆子!寡人叫你不可贪功冒进,你……你!”
话没说完李钊双眼一翻,竟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陛下!来人呐,快来人,传御医……”
李钊二十二岁登基,至今已有五十三岁,雍王李玔虽然不得宠爱,但到底是李钊的亲子,如今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份打击哪怕是薄qíng的帝王,也难以承受。
李钊年纪毕竟大了,这一下竟让他昏睡了一天一夜,御医战战兢兢的诊治,好在李钊并没无大碍,只是过于cao劳,加上丧子之痛。
好在第二天午后,李钊醒了。
“哎……”李钊轻叹一声,满脸疲惫的德皇后立刻打起jīng神,跪扶在李钊的chuáng边:“陛下,您醒了?”
李钊看了德皇后一眼,沙哑着声音说道:“水……”
宫婢端着水杯,德皇后亲自喂李钊将水喝下,又将御医叫了进来,四位御医诊断片刻说道:“娘娘,陛下的身子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些时日即可康复如初,臣等稍后再开一副顺气温补的方子来。”
“你们都下去吧,寡人的身子,寡人清楚。”
“臣等告退。”
御医离开,李钊拍了拍自己的chuáng,德皇后坐在李钊的chuáng边,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与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男人。
“你扶寡人坐起来。”
“是。”
李钊靠在龙chuáng上,脸色有些灰白,德皇后安静的坐身边一言不发。
“畜生!畜生!这个不孝子!”李钊突然发火,将身下的龙chuáng拍的“砰砰”响。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呐!”
李钊倒也听劝,不再发脾气,大口喘着粗气,胸口起伏。
良久,李钊再次开口问道:“太子呢?”
“回陛下,昨儿您突然昏倒,太子,长公主还有二公主都在宫里守了您一夜,早晨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嗯,你……去叫太子来见我。”
“是。”
……
李珠一撩袍,跪在李钊的chuáng前:“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谢父皇。”
“太子,这几日寡人需要静养,你搬回到东宫住。”
“是。”
李钊转过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子,从他的脸上,李钊找到了李倾城的影子,一阵恍惚,一转眼她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见自己的父皇看着自己不说话,李珠端直了身板,安静的等待。
“传旨,寡人静养的这段日子,由太子监国,左右丞相辅政。”
听到李钊的旨意,李珠连忙跪在地上,心qíng无比复杂:他一直都在期盼着这一天,可是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父皇生病换来的,又忍不住有些难过。
“儿臣遵旨!”
“你下去吧,朝物繁重,不必总往寡人这里跑,你要多听两位丞相的意见。”
“儿臣明白。”
“去,叫人将你皇姐……还有,驸马传进宫。”
“是。”
李娴昨夜在皇宫守了整整一夜,刚刚乘车回府,就接到了与驸马一同进宫的旨意,李娴不敢耽搁,与林飞星乘马车进宫。
……
顺喜打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娘娘,长公主殿下,及驸马林飞星,在殿外侯旨。”
“叫他们进来。”
“是。”
李钊对德皇后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臣妾告退。”
李娴与林飞星入得殿内,李娴不等李钊开口,直径走到李钊的chuáng前,叫了一声父皇,眼泪便簌簌的往下落。
李钊看到嫡女如此,慈爱一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李娴坐下。
李娴坐了下去,看着李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李钊心头一暖,他疼爱李娴不仅仅因为李娴是他的嫡长女,也不全因为李娴酷肖李倾城,而是因为李娴在兼顾皇家风骨的同时,还可以让李钊感觉到许多民间才有的亲qíng,体会到一个平常父亲的快乐。
第136章 正该鼓舞另立时
林挽月立在一旁,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李娴, 看着李娴落泪,林挽月心中一片柔软。
在林挽月的印象中李娴永远都是端庄的,矜持的,睿智的, 此时的李娴, 更符合林挽月心中最先想象的样子。
亲qíng的温馨在父女二人之间流淌, 林挽月不禁惆怅:这份天伦之乐,自己有生之年怕是无福享受了。
“好啦, 父皇没事。”李钊拍了拍李娴的手背,后者慢慢的止住了泪水。
李钊缓缓地收敛了笑容, 脸上的皱纹一夜之间深了许多。
“你雍王兄的事qíng, 你都知道了吧。”
“儿臣知道了, 父皇保重身体,雍王兄以身殉国,儿臣也很难过。”
“哎……这个逆子,寡人特意嘱咐他不要冒然出城, 他偏要贪功冒进!”
“父皇,北境之势复杂,也许雍王兄有他的考量,您保重龙体。”
“哎……”李钊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问道:“这次找你来,父皇想听听你的意见,你雍王兄的身后事该怎么办?”
林挽月竖起了耳朵, 经过李娴的点拨,她已今非昔比,曾经的她因为在大殿上听不懂二人的对话而沮丧,此时李钊刚一开口,林挽月就品味过来李钊话中的含义。
雍王乃皇室血脉,但同时也是败军之将。
若按照皇室血脉身死他乡的典制,陛下应当派遣与雍王身份等同的人亲赴北境迎回灵柩,若是派人去迎,意味着雍王无罪。
但按照败军之将来说,军衔低的就地埋葬,军衔高一些的由当地兵丁将棺木护送回京,家属领走棺木埋葬,若如此,雍王有罪。
如何cao办后事,关乎着将来雍王后嗣的待遇以及史书上对雍王的评价。
林挽月站在那里,目光下垂,侧耳倾听,李娴回道:“雍王兄不畏艰险,力战匈奴,以身殉国,儿臣愿亲赴北境接雍王兄回京。”
李钊沉默不语,李娴继续说道:“父皇,逝者如斯,还请您为恒儿考虑,他才三岁,没了父亲,日后还要依靠萌荫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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