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志龙同样也很感慨,他看着小苏问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那个时候人人生而平等,国家安定,人们都忙着实现自己的梦想,没有战乱,没有纷争,不用担心第二天就会打仗。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小苏,咱们要等。”他的汉语一天比一天流利,虽然依然有些磕磕巴巴,但是小苏大致都能听懂。
小苏笑着点了点头,明亮的眸子看得权志龙一阵失神。
两个人回到督军府,小苏看着权志龙一言不发,关心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月光下,她整个人更显恬静,权志龙摇摇头,看向她认真问道,“你永远不会赶我走的,是不是?”如果现在是和平年代,他自然不会怕,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怎么也不会饿死。可是,在这个战争纷乱的年代,人命如糙芥。他不想一个人孤单的在这里颠沛流离。这一刻,他怕极了被抛弃。
小苏怔怔的看着他,知道自己今天吓到他了,她能够理解他,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没有家人,没有依靠,甚至连语言沟通也不是那么流畅,在这个动乱的时代,他怕。她从随身带着的手袋里拿出一块怀表,郑重其事的递给他,“这块表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只要你还在江北六省,我定能保你平安。”
他呆呆的看着她,接过还带着她温热体温的怀表,按下按钮,一阵轻音乐传来……叮咚,叮咚,叮咚……
怀表上刻着两个字,他认识。
小苏。
第 4 章
清晨下起了chūn雨,绵绵细雨夹杂着一丝冷意,权志龙坐在餐桌旁等小苏吃早餐的时候,慕容沣和尹静琬说说笑笑从楼上下来,权志龙起身对着慕容沣鞠了一个躬,“四少。”他原本就是很骄傲的人,可是在慕容沣面前,他是真心忌惮并且畏惧这个男人的,他统领着江北六省,那种俾睨天下的气势,他在现代社会从来没有见过。他是真的佩服这个男人,跟在小苏身边,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事。尹静琬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笑道,“在等小苏吗?”
权志龙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个时代的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戒备,除了小苏,在这里,他唯一以真心相待的也只有小苏一人。慕容沣瞟了他一眼,再瞅瞅他这幅小身板,心里不由得摇摇头,淡淡道,“等过段时间,你去跟军营里的士兵学学基本功夫吧,比如开枪防身术之类的。”多番试探之下,他发现权志龙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危险,他问过身边的沈副官,韩国自1910年被日本qiáng占,真正的民不聊生,再看看权志龙这个年纪,应该是被家人给送出来了。他完全可以将权志龙闲置在一旁,可是小苏喜欢他这个玩伴,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最近局势不太平,他希望权志龙还是学点功夫,至少能保护小苏。
权志龙心里一喜,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恭敬的点了点头。他以前生活在和平年代,所以对枪支什么的也没什么具体的概念。可是在督军府,看着这些士兵都别着一把枪,别提多威风了。这里的生活唤起了他骨子里的热血基因。如果能学开枪的话,真心很赞。说不定他学得好了,四少会给他一把枪,到时候他就可以保护自己还有小苏了。
“哥哥在跟志龙说什么呢。”楼梯上站着一个少女,小苏将一头长发扎成马尾,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映衬着整个人都很淡雅,她穿着淡蓝色的百褶裙配着白色衬衫,顺梯而下,小苏来到他们身边,挽着慕容沣的手臂撒娇道,“哥哥不要欺负志龙。”印象中,自己没什么要好的玩伴,除了去英国留学的逸之,不过他离开四年多了,他在她记忆中也慢慢淡了,现在志龙就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尹静琬抿嘴一笑,被自家妹妹说欺负人,不知道四少会不会觉得恼怒难为qíng。慕容沣果然看向权志龙带了些不友好的眼神,很快地低头摸了摸小苏的小脑袋,笑道,“哥哥怎么敢欺负慕容五小姐面前的红人呢。”权志龙看向小苏的眼神更为柔和,她对他那样的好,她真正的诠释了善良这两个字的意义。
“静琬姐姐你和哥哥去哪儿啊?”小苏用眼神示意权志龙坐下来吃早餐,她喝了一口牛奶,嘴边还有着奶渍,笑着问尹静琬。她现在已经想开了,哥哥的感qíng不是她能cha手的,哥哥背负着江北六省所有百姓的安危,他已经够累了,如果他想要一个知心人,并不过分,只是希望谨之姐能想开一点,毕竟三个人的感qíng,注定是有伤痛的。尹静琬指了指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道,“四少说chūn雨最美,所以我们出去赏雨,小苏要不要一起去?”
小苏忙不迭摆手,“别别别,我要是去了,哥哥要讨厌我了。还是你和哥哥去làng漫吧。”权志龙递给她手帕,示意她擦擦嘴边的牛奶,他刚才的时候,对于周围的人都用手帕,而不是用纸巾,也适应了好一段时间。手帕其实比纸巾更gān净,而且他也喜欢那种感觉。果然用手帕更显绅士啊。
慕容沣无奈看了尹静琬一眼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这个妹妹一张嘴比枪支都厉害。好了,我们走吧。沈副官已经备好车了。”小苏对着慕容沣做了个鬼脸,后者失笑,然后带着尹静琬离开。
“志龙,等下咱们也出去赏雨吧?”小苏吃完早餐,拉着权志龙小声道,“我们在茶楼一边听戏一边赏雨,好不好?”以前总是方嫂还有一个士兵陪着她逛街,真是没意思极了,现在有了志龙,小苏都不用方嫂还有士兵陪了。权志龙不太喜欢下雨天,他迟疑了一会儿,小苏继续试图说服他,“去嘛去嘛,下雨在家太无聊了。”
权志龙对于小苏的要求,向来都是无法拒绝的,只好咬咬牙无奈点头了。
小苏打着把淡蓝色的纸伞,权志龙则是一把泥土huáng的纸伞,他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很想和小苏换过来。不过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两个人一人打着一把伞走在督军府里,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笼罩着烟雾一般,糙地绿油油的,空气也是格外新鲜,小苏小跑着,仰头一边笑着一边转着纸伞,有雨丝打在她身上,她依然不在乎,白色的衬衫,淡蓝色的百褶裙,还有纸伞,权志龙看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见过小苏之后,才会明白什么是美人。她转过头笑道,“我说吧,下雨天也可以很有趣的。”
权志龙小跑追上她,就连泥水溅在自己的裤腿上也没在意。督军府内,少年追着少女,不知愁滋味,他们很开心。走出督军府,小苏和权志龙也没有坐上轿车,而是选择步行,因为下雨的原因,街上都没什么人,走在青石板上,权志龙看着承州城的街道,有些可惜,如果戴了相机就好了,这么美的美景。小苏的脸上有一些雨水,权志龙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探出手小心而温柔的替她擦着雨珠,两人离得有些近,她闻着他指间淡淡的皂角香,心跳得有些快,他不算英俊,可是这样看着她的时候,特别温柔,权志龙的小拇指不小心蹭到她脸上的肌肤,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再次袭来,“我们去茶楼,你要乖乖喝下姜茶,如果感冒了,四少得把我的脑袋拧下来。”
水雾笼罩的大街上,权志龙和小苏就这样一人打着一把伞对视。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小苏平静笑道,极力的忽略心里那一丝异样的感受,“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平安的。”起初救下这个少年,只不过是因为同qíng他,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中,她已经不再把他当成那个落难的可怜人了,她将他当成最重要的朋友。权志龙看着她的容颜,鼻子莫名一酸,他小声道,“我知道。小苏,你不要总是说死活这样的话。我们都会活着的。”
小苏怔了一怔,然后淡笑着拉过他的手,这是两人很少有的亲近,他能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给他慌乱的心带来的安抚,她的笑容没有以往那样天真无忧,而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忧愁,“志龙,我从出生开始,就开始经历这些战争了,我也有很多叔叔伯伯,他们经常会不见,然后再也不回来了,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甚至是三姐,他们都为督军府以及江北六省付出了很多很多,我作为慕容家的女儿,以后也会为江北六省付出自己的力量。我跟你保证,等到你想离开了,等到时局动dàng,我会让哥哥把你送到英国去,那里会比中国安全。”当时三姐多么抗拒那门亲事,后来父亲找她彻夜谈了之后,三姐妥协了。慕容家的人都有这样的使命,为了江北六省,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付出的。
权志龙低头掩饰眼里的水光,他以前一直以为哭泣或者难受这样的qíng绪太过无能,可是到了这个年代,他才明白,人们都活得太苦,除了哭泣,又能做什么呢。他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红的,“你和我一起去英国。你不去,我也不去。”小苏现在才十七岁,在现代这个年纪在父母的怀抱无忧无虑,而小苏早早的就看清了局势,甚至可以这样说,她很早之前就做好了随时为了江北六省牺牲自己幸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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